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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四七回 善捲逃舜入深山 無擇被迫跳澗淵(3)


  帝舜君臣聽了,均連連歎息。

  善卷又道:「幸虧此山較為偏僻,尚多存留。老夫到此之後,遇見人民來此觀書的,都以公德二字和他們細講。那盤瓠子孫,更和他們說明古書之可寶,不可毀棄。又教他們認字,以便讀書,近來居然好很多。」

  帝舜道:「老先生盛德感人,在先帝時已經著聞,如今又複如此,真可佩服。」

  善卷道:「區區之力,何足稱道。不過老夫的意思,窮而在下,亦不能肥遁自甘,抱獨善其身之宗旨,覺世牖民,遇有可以盡我綿力的地方,必須盡的。」

  帝舜聽了,益發敬佩,又談了一會,帝舜便要將天下讓給善卷。

  善卷笑道:「從前唐堯氏有天下的時候,不教而民從之,不賞而民勸之。現在帝盛為衣裳之服,以炫民目;繁調五音之聲,以亂民耳;丕作皇韶之樂,以愚民心。天下之亂,從此起矣。老夫立於宇宙之間,冬衣皮毛,夏衣絲葛,春耕種,秋收斂,逍遙於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,吾何以天下為哉!請帝不要再提起這話了。」

  帝舜被他搶白一頓,不覺慚愧,但見他說得真切,也不再言。當下就和善卷到石穴中翻閱了一會書籍,時已不早,告辭而行。善卷送到山下,待帝舜行後,深恐他再來糾纏,遂棄了小酉山的石穴,向南方亂山之中而去,不知其所終。現在湖南辰溪縣西南有善卷墓,想來他死於此處,就葬於此處。這是後話不提。

  且說帝舜別了善卷徑向北行,沿雲夢大澤的西岸逾過桐柏山,這時已是孟秋時候。一日,正行之際,路上遇著一個擔物的老者,覺得非常面善,一時卻想不起是何人。那老者低著頭,從帝舜車旁挨過,既不行敬禮,連正眼兒也不看一看,大家都覺得有點古怪。隔了一會,帝舜忽然想起,說道:「這個是北人無擇呀。」

  忙叫停車,先叫從人去趕,然後自己下車,急急的走過去。

  那時北人無擇已被從人止住,正在相持。帝舜見了,忙拱手為禮道:「北人兄,多年不見了,剛才幾乎失之交臂。你一向好嗎?現在在何處?」

  北人無擇道:「一向亦安善,無所事事,不過如從前一樣東奔西跑而已。」

  帝舜道:「弟這幾十年來常遣人各處尋訪,總無消息,今日誠為幸遇。」

  北人無擇道:「你尋訪我為什麼?」

  帝舜道:「弟自攝政以後,極希望天下的賢才都登進在朝,相助為理。如今躬履大位,更覺得力不勝任,吾兄之才德勝弟十倍,如肯為民出山,弟情願以大位相讓。這是弟真誠之言,請吾兄……」

  帝舜剛才說到此處,不料那北人無擇已經勃然變色,厲聲的說道:「怪極了!你這個人本來好好在畎畝之中,不知如何一來,勢利之心萌動,忽而跑到帝堯門下做官去了。既然如此,你儘管做你的官,做你的天子,貪你的勢利罷了,何以還不知足,又要拿這種污辱的行為來污辱我?我實在羞見你這個人。」

  說著,氣忿忿的拋了擔物,轉身就跑。帝舜給他一頓大罵,惶窘之至。正要想用別話來解釋,忽見他急急跑去,慌忙上前追趕,嘴裡連叫道:「北人兄!北人兄!不要生氣,請轉來,我還有話說。」

  那北人無擇猶如不聽一般,仍舊疾走。帝舜從者看見帝舜且叫且趕,當然大家一擁上前去趕。看看趕近,北人無擇回頭一看,叫聲不好,路旁適值有一個大淵,便向淵中聳身一躍,登時浪花四濺,深入淵中。帝舜從人等出其不意,大吃一驚,慌忙奮身入水,七手八腳來救,好容易尋著,抬到岸上,哪知大腹便便,吃水過多,業已氣絕身死。

  這時帝舜、伯夷等均已趕到,見到這個情形,不由得不撫屍大慟。然而事已至此,無可如何,只得買棺為之盛斂,並為之營葬。遇到土人一問,才知道這個淵名叫清泠之淵。後人議論這北人無擇,有的稱讚他的清高,有的說他過於矯激,紛紛不一。但是仁者見仁,智者見智,各有各的主觀。依在下看起來,甘於貧賤,甯死不顧富貴,這種人正是世俗的好針砭。假使中國有些人能知道此義,何至於爭權位,奪天下,使人民塗炭呢?閒話不提。

  且說帝舜自北人無擇死後,心中大為不樂,暗想:「我此番巡守,為時不過半載,倒對不起了兩個朋友。石戶之農,被我迫得不知去向;北人無擇竟活活的被我逼死,我實在太對不起朋友了。」

  想到此際,懊喪萬分,於是一無情緒,急急來到華山。那華山諸侯柏成子高與帝舜最相契,在帝堯時代,帝舜攝政巡守,到了華山,總和他相往還的。

  這次柏威子高前來迎接,依舊到他宮中去小住。哪知先有一個客在座,柏成子高替他介紹,和帝舜相見。原來就是帝堯的老師子州支父。帝舜看他年紀已在百歲以外,卻生得童顏鶴髮,道氣盎然,足見他修養之深,當下帝舜就問他一向在何處,子州支父道:「糜鹿之性,喜在山林。叨遇盛世,不憂饑寒。隨處皆安,並無定所。柏成君是個有道之士,偶然經過,便來相訪,亦無目的也。」

  帝舜道:「先生道德淵深,是先帝之師,某幸觀芝顏,光榮之至。某聞當時先帝初次與先生相遇系在尹老師家,某受尹老師教誨之恩,時刻不忘,奈到處尋訪,總無蹤跡,悵念之至!先生必知其詳,尚乞明示。」

  子州支父笑道:「尹先生是個變化不測之上仙,存心濟世,偶爾遊戲人間,所以他的名號亦甚多,忽而叫無化子,忽而叫郁華子,忽而叫大人子,忽而叫廣壽子,又忽而叫力牧子,又忽而叫隨應子,又忽而叫玄陽子,又忽而叫務成子。上次看見又叫尹壽子,隨時更變,亦隨地更變,某亦記不得這許多。此刻大約總仍在人間,但是叫什麼名號,不得而知了。」

  帝舜道:「尹老師是真仙,所以學問如此之淵博,經綸如此之寬裕。但先生和尹老師是朋友,那麼學問經綸一定不下於尹老師了。況且又是先帝的老師,某不揣冒昧,意欲拜請先生出山,主持大政,某情願以位相讓,請先生以天下民生為重,勿要謙讓。」

  子州支父聽了,又笑道:「這事卻亦很好,不過從前先帝讓位於某的時候,某適有幽憂之疾,治之未暇,因此不能承受。如今數十年來,幽憂之疾如故,正在此調治,仍舊無暇治天下,請聖天子原諒吧。」

  帝舜還要再讓,柏成子高在旁說道:「子州君決不肯受的,帝可無須再客氣了。」

  帝舜聽了,只好作罷,又談一會別事,子州支父告辭而出,從此亦不知其所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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