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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六回 禹師郁華子 鯀作九仞城(1)


  說文命自從他父親出門之後,依著母親女嬉在家讀書。鄰居有一位老先生,名叫墨如,學問淵博。鯀在家時常和他往來,文命亦以師禮事之。鯀出門之後,文命常常去受業,得益不少。不料過了數月,墨如忽然得病而亡,文命從此只好獨自苦攻了。

  一日,女嬉叫他到後山去拾些薪葉,以供炊爨,忽然遇著一個白須老人,狀貌嵌奇,坐在一塊岩石上,身旁放著行囊,又倚著一根藤杖,在那裡休息。文命因他年老,走過他面前,就對他行了一個敬禮。那老者拱手還禮,便問道:「孺子,你叫什麼名字?到哪裡去?」

  文命恭恭敬敬的說了。那老者欣然笑道:「原來就是你,果然名不虛傳。你今年幾歲了?」

  文命道:「六歲。」

  老者道:「你家在哪裡?」

  文命道:「在山坳裡。」

  老者道:「我遊歷四方,才到這裡,糧盡腹饑,要到你家吃一頓飯,可以嗎?」

  文命道:「家有老母,不敢自專,須問過才可定。」

  老者道:「那麼你就領我去。」

  文命答應。

  那老者背了行囊,拖著藤杖,就隨文命同行。到了門口,文命請老者稍待,先進去稟知女嬉,然後出來,肅客入內,又拜詢老者姓名。老者道:「老夫姓郁,名華,中原人氏。尊大人在家嗎?」

  文命道:「出門去了。」

  遂將帝堯請去治洪水之事,說了一篇。郁華子點頭歎道:「這個洪水,恐怕不容易治吧。」

  文命道:「長者何以知道?」

  郁華道:「水患有兩種,一種是限於一個地方的,一種是普遍世界的。一個地方的水患,其來源不多,範圍較狹,浚障疏導,就可以竣事。全世界的水患,其來源無窮,原因複雜,範圍甚廣,不是有通天徹地的本領、驅神使鬼的手段,顧此失彼,無從措手。老夫周遊天下,各處考察,知道現在的水患正是全世界的水患,真不容易治呢!」

  文命道:「長者有治水方法嗎?」

  郁華道:「有是有的,不過施治起來,能否有效,卻不敢說。」

  文命聽了大喜道:「那麼小子修書稟知家父,延聘長者,相助為理,如何?」

  郁華笑道:「老夫耄矣,無能為矣。不過一生學業,甚願得一個英俊之人,傳授與他,這就是老夫的志願了。」

  文命尚未答言,只聽得屏後女嬉喚聲,急忙跑進去。

  過了一會,出來布席,又將蔬肴羹湯之類陸續搬出,然後陪了午餐。餐罷,又搬了進去。郁華道:「孺子太辛苦了,你且坐坐。」

  文命道:「适才家母聽見長者說要收弟子,傳授道學,如小子這蠢愚之才,不知道長者肯教誨嗎?叫小子問問。」

  郁華笑道:「孺子假使不嫌老夫是個老朽,那是盡可以的。老夫學問雖則簡陋,對於孺子或者還有一點益處。」

  文命聽了大喜,當下就拜郁華為師。郁華先考問文命所已經學過的書籍,文命對答如流。郁華歎道:「果然是岐嶷英特,生有自來。」

  於是就將天下名山大川,路程遠近,地勢夷險及各種治水的方法,都傳授了文命。他的大要,不過兩句,作:「只可順水之性,不可與水爭勢」

  而已。文命聽了,謹記在心。自此郁華就在文命家住下,一切都由文命家供給,文命學問更加長進。

  轉瞬三年,文命年九歲了。一日,郁華向文命道:「孺子,現在天下未平,水患尤烈,將來孺子,總是在治水上建立功績,留芳萬古。汝家所藏的書雖多,但是還缺少一種秘本,可惜老夫此時亦不在行囊中,將來送給你吧。我明日要去了。」

  文命聽了大驚,忙問道:「承老師三年教誨,受益不淺,老母和弟子都非常感激,大德未報,老師怎樣就要去呢?」

  郁華笑道:「孺子,你學問已成,老夫在此亦無謂。天下豈有不散之筵席嗎?不必留我了,我靜聽你成功的好音吧。」

  文命知道無可挽留,不覺淚流滿襟,慌忙進內告知女嬉。女嬉聽了,亦無法。

  這日晚上,只得特別治了些盛饌,替老師餞行。席間,文命問郁華道:「老師此刻將往何處?請示知弟子。弟子將來如有機緣,可以前來謁見。」

  郁華道:「老夫是無家無室之人,萍蹤浪跡,沒有一定的住址。將來有緣,或者能夠晤面,亦未可知,此時實無從說起。」

  文命聽了,益複怏快。郁華道:「孺子,我看你住在家中,亦沒得幾時了,不久即須出門,十年之內,就要出任艱巨。可是你年齡太輕,一切不能沒有人幫助。那供奔走驅使的人尤不可少。老夫有幾個人,都可以為你輔佐,現在介紹給你吧。」

  說著,從懷中取出一塊簡冊,文命忙接來一看,原來是一張名條。上面橫開著:真窺、橫革、之交、國哀四個人名,下面都注有他們的履歷、性質、才技等等。郁華道:「這四人,都可以用的。」

  文命拜受了,卻不解「就要出門」的話,便問郁華。郁華道:「這個不必先說,日後自見分曉。」

  文命不敢再問。到了次日,郁華背了行囊,拖了藤杖,飄然而去,文命忽然如有所失。

  過了一月,女嬉忽然病了。原來女嬉自從坼背生文命之後,得了一個怯症,羸而且咳,時常多病,石紐村是個僻地,無良醫可延,兼以操勞,益覺不支,這次竟臥床不起。文命憂急非常,只得請了兩個鄰媼來,看護陪伴。然而各家有各家的事務,豈能常常留在己家。因此文命有時竟井臼親操起來。那崇伯鯀竟是公而忘私,國而忘家的人,自出門之後,雖則俸祿常有寄來,而對於家務絕不顧問。女嬉病後,文命亦曾修書稟告,但杳無複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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