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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六回 禹師郁華子 鯀作九仞城(2)


  一日,女嬉病篤,文命在旁憂愁焦急,暗中涕泣不止。女嬉忽囑咐道:「孩兒,我的病恐難望好了。你年紀雖小,是個很有作為之人,我倒可以放心。只有你的父親。。」

  說到此,忽然大嗽,喘得氣都接不上來。文命慌忙捶胸摩背,過了好一會,方才喘定,又續說道:「你父親這次去治水,能不能成功,是一個問題。如能成功,最好,否則你父親是個極負責任的人,到那時恐怕……」

  說到這裡,聲音漸漸岔了,淚珠也簌簌的下來了,一手拭淚,一面又續說道:「恐怕不得其死。你父親一生剛直,所欠缺的就是一個『愎』字。你務必盡心竭力,將這個水患治平,替父親爭一口氣,你知道嗎?」

  文命聽到這裡,傷心之至,要哭出來,又不敢哭出來,忙止住女嬉道:「母親,不要過慮了,父親于治水之道研究有素,一定會成功的。」

  女嬉道:「那麼甚好了。」

  過了一會,又說道:「我身後之事,已托鄰家幾位長者幫忙費心。但是,我死之後,你一個小孩子在此,不成家室,雖有鄰人照顧,總難以過活,趕快替我葬了,你不必拘定守制居喪之禮,等父親處有人來時,和他同去,在父親身邊閱歷閱歷,可以幫助的地方,幫助幫助,亦是好的,你知道嗎?」

  文命含淚答應,又勸阻道:「母親太勞神,歇歇吧,不要說了。」

  女德說完,亦覺得虛火上升,兩顴火熱,咳嗽不止,自己知道不妙,也就不說了。過了兩日,女嬉奄然而逝,文命哀毀盡禮,自不必說。遵女嬉遺命,七日之後,就出殯安葬,一切都是鄰人幫助。

  自此之後,文命只剩獨自一人,伶仃孤苦,家中實在站不住,盼望帝都來人,兩眼欲穿,竟沒得人來。既而一想,決計道:「我自己尋去吧,道路雖遠,總是人走的,怕什麼?」

  於是將所有家計什物並父親的書籍等,細細開了一篇清帳,拜託鄰人代為照管。鄰人都答應了,但慮他年幼,孤身遠行,恐有危險,不免竭力勸阻。文命正要伸說,忽見兩條大漢沿門問道:「崇伯家是這裡嗎?」

  文命忙問他:「是何處來的?」

  那大漢道:「真行子先生叫我們來的,有書信在此。」

  文命詫異道:「某素不認識真行子,不要是誤投嗎?」

  那大漢道:「足下且看了信再說。」

  說著,將信遞與文命。文命接來一看,是郁老師的親筆書,不覺大喜,原來信上說:「知道足下丁內艱,即欲往帝都省親,路遠無伴、特遣真窺、橫革二人,前來聽指令。此二人忠實勇敢,途中有此,可以無慮。將來足下得意時,此二人亦可效微勞,千秋萬祀,附足下而不朽矣。」

  未了又有數行,說:「足下過雍州時,可迂道華山,彼處有西王國先生者,其學詣道行,不在老夫之下,足下可師事之。又有大成摯者,如將來遇到時,亦可以執贄受業。此二人皆帝者之師,不世出之奇才也。」

  文命看畢,非常感激老師的厚意。

  既而一想:「老師有真行子的別號,我卻沒有知道,但是我丁憂至今,不到一月,老師在遠方何以知之,不要就隱居在近地嗎?」

  再看信後所注的日子,正是母親去世的那一天,心中尤為奇怪,不禁問那兩大漢道:「汝等哪個叫真窺,哪個叫橫革?」

  一個較矮的道:「小人叫橫革。」

  又指較長的道:「他叫真窺。」

  文命道:「都是真行先生遣來扶助某的嗎?」

  二人齊應道:「是。」

  文命道:「真行先生此刻在何處?」

  真窺道:「真行先生遣某等來的時候,在荊州。但他是遊行無定的人,此刻卻不知到何處去了。」

  文命聽了,真是疑惑不解,暗想:「老師不要是仙人嗎?不然,路遠千里,何以如同目見一般呢?」

  不言文命懷疑,且說鄰舍之人見文命有老師遣人來扶助護送,也就不阻止他遠行了,各自散去。這裡文命就指揮真窺、橫革二人收拾行李。晚間互相閒談,談起郁華,二人都說他是仙人,未卜先知,靈驗如響,所以二人是傾心信仰的。但只知道他叫真行子,不知道他叫郁華,卻又奇怪了。

  次日,文命拜別了女嬉之墓,又辭別鄰人,與真窺、橫革起身上道,向東北而行。文命是從未出過門的人,這次路上,全虧真窺、橫革二人照料。但是,沿路都是災象,低窪之地盡成澤國,只有高處可行,而無情的鷙鳥、猛獸,亦受了洪水的襲擊,平原不能存身,都逃到高原地方來,與人爭奪住處。可憐那時的百姓避了水災,又逢到禽獸之害,真是不幸呢。

  文命一路留心,但見有幾處懸著文告,大略謂「民以食為天,爾等平日積聚的米粟,務須注意收藏,不可輕易委棄,尤不可使之受潮黴爛。須知三年耕,必有一年之積;九年耕,必有三年之積。國家教導稼穡,於今六十餘年。汝等百姓如能注意收藏,那麼二十餘年之糧食,足可支持。洪水之害雖烈,不足懼,全在民眾自己之努力覺悟。除飭各諸侯有司隨時隨地協助外,合行令知。」等語,這是大司農的通飭命令。

  又有幾處懸掛文告,大致謂:「現在水患甚深,又受禽獸之逼,凡爾民眾務須製備武器,勤加練習,仍複互相救護,以免為禽獸所乘。晨出宜遲,歸休宜早,出門必須結伴,婦孺尤勿輕出,除沿途郵亭,飭各諸侯有司招募勇士,聯絡保衛外,合行令知。」

  這是大司馬、大司徒合併的命令。文命看了,不勝歎息,暗想:「朝廷對於百姓亦可謂能盡心了。但如此洪水,不知何日得平?我父不知何日可以成功?」

  想到此間,憂危之至。

  一日,橫革向文命道:「過去就是華山了。」

  文命道:「郁老師信上說,那邊有一位西王先生,叫我去見見,拜他為師,但不知住在何處?」

  橫革道:「有名姓,總可以打聽的。」

  次日,到了華山腳下,三人沿途訪問,杳無消息。文命道:「我們且上山遊玩一巡吧,或者住在山上呢。」

  二人答應,於是一同上山。文命暗想:「這華山的雄峻,真是與眾山不同!」

  三人貪看山色,行遲了些,不覺日已平西。行人本來稀少,至此只剩了三人,想起緊防禽獸的告示,心中頓有戒心。文命就問真窺道:「天色晚了,我們何處往呢?」

  真窺道:「山上總有人家,不要憂慮。」

  慮字還未說完,只聽得一陣風聲,嗅嗅看,有點腥氣。橫革不禁叫道:「不好,不好!有虎,有虎!」

  說時,和真窺兩個都丟了行李,掣出武器,真窺來保護文命,橫革便來迎敵猛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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