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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一回 以德教化人 舜師事許由(2)


  眾人聽了這番話,仔細一想,覺得剛才的這一番爭鬧,的確無謂而可笑,於是就有一個人間道:「那麼,誰應該先吹?誰應該後吹?還是拈鬮呢?還是抽籤呢?」

  舜道:「我看都用不著,最要緊的是講禮。禮別尊卑,禮分長幼。尊者先,卑者後;年長者先,年幼者後。這是天然排定的次序。何必抽籤拈鬮呢?」

  內中一個人忽然問道:「你處處講讓講禮,我們前回弄破你的茅屋,侵佔你的田地,斷絕你的水源,你總不和我們計較,是不是就是讓嗎?」

  舜道:「是呀,這個就是讓。假使我不讓,勢必和諸位爭,爭的結果,無論是那一方面失敗,終究必至於大傷感情。古人說得好:『四海之內,皆兄弟也。』本來都是好好兄弟,何苦傷害感情呢,所以我情願退讓了。」

  內中有一個人又說道:「假使我們只管侵佔你的田,你怎樣呢?」

  舜道:「天下之大,空地甚多。就使諸位將我的田統統占去,我亦還有別處之田可以去耕,何必定與諸位相爭?總而言之,人生在世,禮讓為先,情誼為重,貨利財產等等,皆是身外之物,生不帶來,死不帶去,朝可以散,夕可以聚,只有禮讓情義,是人和禽獸分別的關頭,假使棄去了禮讓,滅絕了情義,雖則得了便宜,占了許多財產,終究是所得不償所失呢。諸位以為如何?」

  眾人聽了,天良漸漸發現,不覺都呆了,寂無一聲。舜看了他們一會,便笑道:「我們言歸正傳吧。這個樂器名字叫簫,是我想出來的,製造非常容易,我一個人昨晚已製成兩個,假使大家製造起來,更加快,只要幾個晚上,大家都可以有得吹了。現在我看要吹者輪流吹;不要吹的,跟著我製造,如何?」

  眾人此時都推讓起來了,大家都不要吹,情願跟著舜製造。一晚功夫,便已製成了二三十具,大家分配,還有得多。那餘多的,卻又彼此相讓。讓到後來,大家都不要,就存在舜處,請舜分配。於是每人各執一簫,一路吹,一路走,歡天喜地而去。

  自此之後,當地的豪強不但不來欺舜,而且個個都敬重舜。有時鄰居爭鬥,都要請舜裁判,舜的話比官令還要佩服,絕無疑意。舜平日總是為人父言,依於慈;為人子言,依于孝,為人兄言,依于友;為人弟言,依於恭;為人夫言,依於和;為人妻言,依於柔;為鄰舍言,依於睦;為朋友言,依於信;為做人言,依于仁義。如此而已。

  半年以後,風氣大變,種田的人居然都知道自己取那磽瘠之地,而將那肥沃之地互相推讓了。舜又教他們作室築牆,以茅蓋屋,舍去了那個穴居的陋習,以合于衛生之道。大家亦都一一依從,果然比穴居舒服便利,於是益發愛舜敬舜。遠方的人民聽見這個風聲,搬到此地來住的絡繹不絕,偏僻之地漸成了繁盛之區,可見舜化導的功效了。舜看見他們如此,亦是安心,然而一想自己得罪父母,隻身遠竄,不能事奉,不由得不憂來填膺。再看看鄰居之人,一家父子兄弟,融融泄泄。而自己則零丁孤苦,有家歸不得,尤覺傷心。

  一日,正在秋收之際,想到父母,禁不住仰天放聲大哭,聲音悲慘。號泣了一會,忽覺背後有人用手拍他的肩,並問道:「足下何如此之悲也?」

  舜慌忙拭淚起身,轉頭一望,卻是一個偉丈夫,生得豹頭、環眼、虯須、燕頷,氣概不凡。後面又跟著四個人,個個張弓挾矢,有的擎著鷹,有的牽著犬,桓桓赳赳,都顯出武勇氣象。舜便哽咽著問道:「公等何人,有何見教?」

  那人道:「某姓伊,名益,亦叫柏翳,字曰隤敳,高陽氏之第二子也。適因行獵,經過此地,聞足下哭聲悲慘,不由得不前來動問,未知足下有何不平之事?倘可助力,務請直言,定當效勞。」

  舜拱手道:「原來是帝室貴胄,失敬,失敬。某適因家事,有感於衷,故而慟哭,說起來非常慚愧,其他實無不平之事,深感義俠,敬謝,敬謝。」

  隤敳見舜儀錶絕俗,吐詞不凡,亦動容轉問道:「足下高姓大名?」

  舜道:「某姓虞,名舜,字仲華。」

  隤敳聽了,矍然道:「原來就是仲華先生,久仰,久仰。」

  說著,棄去了手中的弓箭,重複深深作揖致敬,道聲「幸遇」,轉身指著一塊大石向舜道:「我們且坐了談一時,何如?」

  舜一面還禮,一面答應。那時後面四個人亦過來行禮招呼。一個叫伯虎,一個叫仲熊,一個叫朱,一個叫羆。隤敳介紹道:「伯虎、仲熊兩位是高辛氏之子,當今聖天子的胞弟。」

  舜道:「原來就是大家所稱為『八元』之中的兩位嗎?久仰,久仰。」

  那虎、熊二人,亦謙遜幾句。當下六個人就在石上坐下傾談,愈談愈投契,直到日色平西,隤敳等方才別去。

  次日又跑來再談。那隤敳平日是專門研究動物學、植物學的,所有上下草木、鳥獸、昆蟲等名物形狀,出在何處,性情如何,如何馴養法,皆能洞明深悉,閱歷又廣,走遍名山大川,言之滔滔不絕。朱、虎、熊、羆四人與隤敳性情相合,亦喜歡研究這種學問,跟著隤敳到遊歷,五個人總是在一起。但是虎、熊之才勝於朱、羆。而隤敳又勝過虎、熊。當下舜知道隤敳是個大有為之人,隤敳亦知道舜是個大有為之人,兩相敬重。遂在田間訂起交來,足足盤桓了多日,方才別去。

  時光荏苒,倏已冬初。舜乘此農隙之暇,收拾了所得的貨物,束裝歸裡,將以省親,兼奉甘旨。哪知到了家中,母與弟依舊置之不理。其父瞽叟更口口聲聲不許他住在家中。舜無奈,慟哭而出,來到秦老家中。哪知秦老去世三月,已安葬了。不虛在苫塊之中匍匐而出,對舜稽顙大慟。舜追念秦老一向提拔保護之恩,亦愴傷欲絕,忙到靈座前痛哭一場,然後向不虛弔唁,問秦老病歿情形及時日,不虛一一回答。不虛又問舜出外情形,舜亦一一說了。

  不虛道:「四個月前,洛陶來訪你消息,我當時和他說,總在泰山之南,不想說錯了,你恰在泰山之北。後來因為先父病重,沒有心情招待他,他亦匆匆而去,想來沒有遇到你。」

  舜應道:「是。」

  於是又談談各種別後事,這日就住不虛家中。

  因見不虛新喪守制,不好多攪擾他,次日即動身告辭。不虛問他行蹤,舜道:「現在正是農隙,既不能在家事親,豈敢回到曆山去偷安?我現在想往西方一行。我終歲勞動所得,本想獻上二親,無奈二親總不許我開口,並不許我站立,無可上獻,只好另易些貨物,暫時作為負販生涯,以逐十一之利,且待來春,再往曆山躬耕,你以為如何?」

  不虛點頭贊成。當下舜別了不虛,即向西方而去。

  哪知舜才去了一日,洛陶就到不虛家中,看見不虛,就高聲問道:「仲華來過嗎?」

  繼而一看,不虛縗麻在身,才知道他丁憂了,慌忙向靈帳行禮,又向不虛弔唁,然後再慢慢談到舜。不虛道:「剛才昨日動身,可惜你來遲一步。」

  洛陶道:「他家中仍舊不能住嗎?」

  不虛道:「是呀,所以他就走了。」

  洛陶歎口氣道:「我從你這裡去後,就到泰山之南去找,哪知無論如何總找不著。後來沿泰山西麓一問,就有人知道,說他在曆山之下。我尋到曆山之下,湊巧他剛動身歸來。我急急趕到這裡,又失之交臂,可謂不巧之極了。」

  說罷又歎氣。不虛道:「他此刻是西行去負販,萍蹤無定,不必去尋他了。明年春天,他說仍舊在曆山,那時再訪他吧。」

  洛陶點頭道:「不錯,不錯,他一定再到曆山。他和曆山人感情很好呢。」

  不虛便問怎樣的好,洛陶道:「那日我到曆山一問,他們聽見了,仿佛和問起他父母一般,對我就非常懇切,又非常親敬,竟叫仲華是聖人,都說沒有聖人指教,他們還離不掉野蠻人的習俗呢。現在遠近的人聞風而搬到曆山去住的,竟有爭先恐後的情形。你想這種感情,豈不好嗎?」

  不虛道:「仲華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能夠使他們感化悅服到如此?」

  洛陶道:「我當時亦問他們,據他們說,亦說不出一個原故來。不過見了他的儀錶,看了他的行為,聽了他言論,不由得不油然敬慕起來。」

  不虛道:「這才叫作『聖人所過者化』呢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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