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歷史演義 > 上古神話演義 | 上頁 下頁
第四十三回 帝堯初番見許由 黃帝問道廣成子(1)


  晚餐之後,帝堯君臣閒談,又談起日間所見文身的島民。老將羿道:「一個人歡喜美觀,亦是常情,但是刻畫肌膚,受盡痛苦,以求美觀,殊出情理之外。」

  羲叔道:「世間這種不合情理之事,多得很呢!某聽見有一處地方的人,將女子的兩足從小就用布帛纏起來,使它尖而且小,不過三寸光景,走起路來嫋嫋婷婷,以為美觀。但是這些女子,從此都是弱不禁風,成為廢物。而且纏的時候須將足骨折斷成為弓形,非常痛苦。然而那些做父母的並非沒有愛女之心,終究不肯不下這個辣手。雖則看見他的愛女宛轉呼號,仍有所不顧,而且越是愛女心切,越想纏得它小,以求美觀,豈非怪事嗎!

  「還有一處,他的風俗以匾頭為美。子女生出,就用重的物件,壓在她頭上,年齡漸大,壓的物件亦漸漸加重,所以到得大了,那張臉竟如『西』字,豈非奇怪嗎!還有一處,風俗以長頸為美觀。子女一生落地,就用一個箍兒束在他頸上。年齡越大,箍兒亦逐漸加長。因此她們的脰頸,竟有長到一二尺的,以為美觀,豈非亦是怪事嗎!還有一處,以腰細為美觀。所有女子,從小都用細帶,緊束她的腰部。

  「長大之後,前面兩個乳峰突出,後面兩個臂部聳起,以為美觀。腰最細的女人,周圍不足一尺,仿佛蜜蜂、螞蟻,豈不是亦是奇怪嗎!平心想起來,文身固然沒有什麼美觀,就是小足細腰,亦有什麼美觀呢?至於匾頭、長頸,不但不能說美,並且覺得可醜。然而他們竟不惜犧牲其子女,孜孜然而為之,反以為天下之至美者無過於是。這個真不可解之事了。」

  帝堯道:「大概人的性情,最怕是狃於習慣,一成習慣之後,再沒有什麼好、醜、善、惡之分。大家如此的,就是好而善;大家不如此的,就是醜而惡。好、醜、善、惡,以習慣而分,極不容易改變。朕看起來,這種文身之風俗,再過五千年,恐怕還不能革除淨盡,亦是一定之理呢。」

  (原注:現在日本、緬甸、南洋群島以及新西蘭等處,文身之俗仍是盛行。至於中國五代時候的郭雀兒,近日上海的「刺花黨」,亦不能說他是文身之風。閒話不提。)

  赤將子輿聽了,哈哈笑道:「野蠻人的玩意兒,多得很呢!不必一定是為美觀,亦不必一定是為厭勝。野人有一年,跑到西方去玩玩,看見有一處地方,他們的幼女到了十歲左右,必定要請一種師巫之類,用手指損壞她的處女膜,這是什麼玩意兒呢!還有一處地方,他們的幼童,到了十歲左右,必定將他生殖器頭上的包皮,割去少許,這又是什麼玩意兒呢!」

  羲叔道:「破處女膜這個習慣,某想不出他的理由,至於割去生殖器頭上的包皮,不能說他全無意識。因為照生理上講起來,有些男子包皮口小,裹得太緊,生殖器的前端不能脫穎而出,因此往往發生兩種弊病。一種是包皮裡面,易於藏匿不潔,或貽害於生育及女子。一種是包皮不脫之人,極容易沾染肺病,在幼小時割去少許,使他到發育的時候,生殖器前端一定能夠脫穎而出,亦是防患於未然的意思呢。」

  帝堯聽他們的談話,雖則仍是研究風俗及學理,但已漸趨穢褻,遂用話隔開他們,問羲叔道:「汝在南方多年,知道他們的文身是用什麼東西刺的?」

  羲叔道:「用針尖蘸了墨水刺的。刺了之後,血和墨水混合,終身不會消滅了。初刺的時候,痛苦非常,遠望過去,仿佛裹了一塊粉紫色的手巾一般。所以無論怎樣強壯的人,決不能一日刺畢,少而一年以上,多則三四年亦有。大約他們看得這種文身,是極重要的典禮,無論男女到得成童的時候就要刺了。

  「刺花紋的人,叫作雕文之人,是一種專門行業,有高手,有低手。高手能知道人的災害避忌,創造種種式樣的花紋,以為厭勝,而且能減少針刺的痛苦,他的身價亦特別高。低手不過依樣葫蘆而已。刺完之後,才算得是一個成人,仿佛和中國男子的二十而冠,女子的十五而笄一般,亦算是他們的禮節了。」

  帝堯聽了,歎息一會,說道:「天下之大,萬民之眾,風俗習慣,竟有這許多的不同。可見一道同風,移風易俗,真是極不容易之事呢。」

  次日,帝堯等渡過北江,一路南行又過了中江,路上所見的一切人民,情形都與以前無異。一日,剛剛到南江邊,只見對面一座大島上,兩個山峰都籠罩著一陣赤雲,如煙如火。但細看起來,又似乎不是雲,一陣一陣都從下面上騰,仿佛和火煙一般。

  大眾看了不解,忙找了土人來問。土人道:「這座山叫作浮玉之山(原注:現在浙江省天目山),從前並沒有什麼赤雲的,自從聖天子即位的那年起,才冒出這一種赤雲來,終年不斷,非常之好看。後來有人前往調查,才知道它的山下有一個深穴,穴中的水色其赤若火,那水蒸氣上騰,就變成赤雲了。」

  (說到此處,在下又有一種臆想。原來天目山上,東西各有一個大池,如人之目,後人所以取名叫作天目,按照地理學上講起來,山上有湖泊的,大半是火山噴火口的遺跡。那麼這兩座天目山,在古時當然是個活火山。帝堯的時候,有這種現象,或者那時正在噴發,因為古代的人不知道有這種原理,以為是應著帝堯火德之運,作為祥瑞,因而有此傳說,亦未可知。還有一層,山名浮玉,可見四面有水,而且必不甚高峻。當時長江之南江,系從天目、黃山兩大山脈之間流出,照現在地勢看起來,決無可能之理。但是南江故道,在歷史上歷歷可考。因此足見天目山,在當時不過為長江之一島,且不甚高,後來因為它是火山的原故,土地不絕的升高,所以山勢大變。南江故道,既然逐漸涸絕隔斷,而浙西一帶土地亦逐漸高出水面,那浮玉山,亦漸變為現在崔嵬突兀的天目山。這都是在下的理想,究竟是不是,須待博雅君子的教正了。閒話不提。)

  且說帝堯君臣,聽了那土人一番話,大家亦莫名其妙。雇好了船隻,正要渡江,只見前面江中,一隻小船載著三四個人,開到岸邊。帝堯覺得裡面一個瘦瘦的人非常面善,因為他是穿衣著屐的中原人,不是斷發裸體的島夷,所以特別注意,不知在何處曾經見過的。正在想時,早有一個侍衛走來,向帝堯說道:「這個人,就是那年在藐姑射山遇著的那個人呢。」

  帝堯一聽,恍然大悟,知道就是許由了。正是: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功夫。

  當下看他上岸之後,就迎上前去向他施禮,說道:「許先生,難得在此地相遇,真是天緣!」

  許由出其不意,還要想推託,不肯承認。羲叔上前說道:「主上為尋訪先生的原故,由箕山到沛澤又到這裡,還想渡江而南。一片至誠之心,亦可謂無以復加。先生若推託,未免絕人已甚,使千古好賢之君主失望了。」

  許由聽到此句,方才向帝堯拱手答禮道:「承聖駕屢次枉訪,鄙人自問一無才德,只好逃遁,不敢相見。現在又承千里相訪,尤覺不安之至。」

  帝堯剛要答言,老將羿道:「此處非聚談之地,就請許先生到船中坐坐吧。」

  當下不由分說,就擁著帝堯、許由到雇定的大船中坐定,帝堯就和許由傾談起來。起初都是些虛套泛話,後來許由要想觀察帝堯的志趣,便問道:「帝此刻已經貴為天子,坐在華堂之上面,向著兩個魏闕,享受人君的榮耀,自問生平,於志願亦可謂得償了。」

  帝堯道:「不是如此。余坐在華堂之上,覺得森然而松生於棟。余立於欞扉之內,覺得森然而雲生於牖。雖面雙闕,無異乎崔嵬之冠蓬萊。雖背墉郭,無異乎回巒之縈昆侖。余安知其所以安榮哉?」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