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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回 帝堯遇赤將 子輿官木正(1)


  且說閼伯、實沈既去之後,帝堯忽然想起帝摯的兒子玄元,不知道他近狀如何,遂動身向亳都而來。一日剛近亳都,忽見路旁草地上,坐著一個工人裝束的老者,童顏鶴髮,相貌不凡,身旁放著許多物件,手中卻拿了不少野草花,在那裡大嚼。帝堯覺得他有點奇怪,心想道:「朕此番出巡,本來想訪求賢聖的,這人很像有道之士,不要就是隱君子嗎?」

  想罷,就吩咐停車,和大司農走下車來,到那老者面前,請問他貴姓大名。

  那老者好像沒有聽清楚,拿起身旁的物件來,問道:「你要這一種,還是要那一種?」

  帝堯一看,一種是射箭所用的矰繳,一種是出門時所用紮在腿上的行滕,就問他道:「汝是賣這矰繳和行滕的嗎?」

  那老者道:「是呀,我向來專賣這兩種東西。矰繳固然叫作繳,行滕亦可以叫作繳,所以大家都叫我繳父。叫出名了,大小不二,童叟無欺,你究竟要買哪一種,請自己挑。」

  帝堯道:「大家叫你繳父,你的真姓名叫什麼呢?」

  老者見問,抬頭向帝堯,仔仔細細看了一看,又向四面隨從的人和車子看了一看,就問帝堯道:「足下是何人?要問我的真姓名做什麼?」

  早有旁邊侍從之人,過來通知他道:「這是當今天子呢。」

  那老者聽了,才將野草花丟下,慢慢地立起來,向帝拱拱手道:「原來是當今天子,野人失敬失敬。野人姓赤將,名子輿。這個姓名,早已無人知道了,野人亦久矣乎不用了。現在承聖天子下問,野人不敢不實說。」

  帝堯聽了「赤將子輿」四個字,覺得很熟,仿佛在哪裡聽見過的,便又問道:「汝今年高夀幾何?」

  赤將子輿道:「野人昏耄,已不甚記得清楚,但記得黃帝軒轅氏征伐蚩尤的時候,野人正在壯年,那些事情如在目前,到現在有多少年,可記不出了。」

  大眾聽了,無不駭然,暗想又是一個巫鹹第二了。

  帝堯道:「朕記得高祖皇考當時,有一位做木正的,姓赤將,是否就是先生?」

  赤將子輿聽了,哈哈大笑,連說道:「就是野人,就是野人,帝真好記性呀!」

  帝堯聽了,連忙作禮致敬,說道:「不想今日得遇見赤將先生,真是朕之大幸了。此處立談不便,朕意欲請先生到前面客館中談談,不知先生肯賜教否?」

  赤將子輿道:「野人近年以來,隨遇而安,帝既然要和野人談談,亦無所不可,請帝上車先行,野人隨後便來。」

  帝堯:「豈有再任先生步行之理,請上車吧,與朕同載,一路先可以請教。」

  赤將子輿見說,亦不推辭,一手拿了吃剩的野草花,一手還要來拿那許多繳。早有侍從的人跑來說道:「這個不須老先生自拿,由小人等代拿吧。」

  赤將子輿點點頭,就和帝堯、大司農一齊升車。

  原來古時車上,可容三人,居中的一個是禦者,專管馬轡的,左右兩邊,可各容一人。起初帝堯和大司農同車,另外有一個禦者,此刻帝堯和赤將子輿同乘,大司農就做禦者,而另外那個禦者已去了。所以車上仍是三人,並不擁擠。當下車子一路前行,帝堯就問赤將子輿道:「先生拿這種野草花做食品,還是偶爾取來消閒的呢?還是取它作滋補品呢?」

  赤將子輿道:「都不是,野人是將它做食品充饑的。」

  帝堯道:「先生尋常不食五穀嗎?」

  赤將子輿道:「野人從少昊帝初年辟穀起,到現在至少有二百年了,從沒有再食五穀過。」

  大司農在旁,聽到這句話,不覺大驚,暗想:「我多少年來,孜孜矻矻的講求稼穡,教導百姓,原是為人民非五穀不能活呀。現在不必食五穀,但啖野草花,亦可以活,而且有這麼長的壽,那麼何必定要樹藝五穀呢?」

  想到此處,忍不住便問道:「先生剛才說二百多年不食五穀,專吃野草花,究竟吃的是哪幾種野草花呢?」

  赤將子輿道:「百種草花,都可以啖,不必限定哪幾種。即如此刻野人所吃的,就是菊花和歡冬花。這兩種因為現在是冬天,百種草卉都凋萎了,只有這兩種,所以就啖這兩種。」

  大司農道:「有些野草有毒,可以啖嗎?」

  赤將子輿道:「有毒的很少,大半可以啖的,就是有些小毒也不妨。」

  大司農道:「先生這樣高夀,是否啖野草花之功?」

  赤將子輿道:「卻不儘然,野人平日是服百草花丸的,一年中做好幾次,現在偶爾接濟不上,所以權且拿花來充饑,橫豎總是有益的。」

  大司農道:「怎樣叫百草花丸?」

  赤將子輿道:「采一百種草花,放在磁瓶裡,用水漬起來,再用泥封固瓶口,勿令出氣,百日之後,取出來煎膏和丸,久久服之,可以長生。如有人粹然死去,將此丸放在他口中,即可以復活。其餘百病,亦可以治。煮汁釀酒,飲之亦佳。野人常常服食的,就是這種丸藥,真是有功用的。」

  大司農道:「既然如此,我們何必再種五穀,再食五穀呢?只要教人民專啖百草花,豈不是又省事,又有功效嗎?」

  赤將子輿聽了,連連搖頭,說道:「這個不行,這個不行,五穀是天生養人最好的東西,百草花不過是一種。」

  正說到此,忽見前面侍從的人,和許多人過來奏帝堯道:「亳侯玄元知道帝駕到了,特飭他的臣子孔壬前來迎接。」

  帝堯聽了,就叫大司農停車,這麼一來,大司農和赤將子輿的談話就打斷了。究竟百草花不如五穀的地方在哪裡,以後大司農有沒有再問,赤將子輿如何說法,均不得而知,只好就此不述了。

  且說車停之後,那孔壬早在車前,向帝稽首行禮。帝堯雖知孔壬是個著名的佞人,但究竟是先朝大臣,帝摯崩了之後,輔相幼主,尚無劣跡。這次又是奉命而來,在禮不能輕慢他,也就還禮慰勞,大司農亦和他行禮相見,只有司衡羿不去理睬他。孔壬亦佯作不知,便向帝堯奏道:「小臣玄元,聞帝駕將到,特遣陪臣在此地預備行宮,兼迎聖駕,玄元隨後便來也。」

  正說著,後面一輛車子已到,車上站著一個幼童,由一個大臣扶他下車。原來那幼童就是帝摯的兒子玄元,那大臣就是驩兜。那驩兜輔相著玄元,到帝堯車前,向帝行禮,隨即自己也向帝堯行禮。帝堯亦下車答禮,細看玄元,相貌尚覺清秀,便問他道:「汝今年幾歲了?」

  玄元究竟年紀小,有點靦腆,不能即答。驩兜從旁代答道:「八歲了。」

  帝堯道:「現在可曾念書?」

  驩兜道:「現在已經念書。」

  帝堯道:「人生在世,學問為先,況且是做國君的,尤其不可以沒有學問,將來治起百姓來,庶幾乎懂得治道,不至於昏亂暴虐,汝可知道嗎?」

  玄元答應了一個是。孔壬從旁俛儳言道:「現在陪臣,採取古來聖賢修身、齊家、治國的要道,以及歷代君主興亡的原因,政治的得失,日日進講。所喜玄元資質聰敏,頗能領悟。」

  帝堯道:「果能如此,那就好了。」

  孔壬道:「天色漸暮,前面就是行宮,請帝到那邊休歇吧。」

  帝堯向前一望,相隔不多路,果然有一所房屋,也就不坐車子,與大眾一齊步行過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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