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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回 罐兜求封南方國 狐功設計害人民(2)


  三苗不等他說完,就問道:「什麼方法?敲他嗎?打他嗎?囚禁他嗎?罰他作苦工嗎?恐怕都無濟於事呢。」

  狐功道:「不是不是,小人的意思除殺頭之外,再添四項刑法:一項叫作黥,把那犯人的臉上或額上用針刺一個字,或刺一個符號,再用丹青等顏色塗在上面,使他永遠不能磨滅,那麼他雖則活在世上,無論走到哪裡,人一看見就知道他是個犯人,就可以嘲笑他,輕侮他。這種精神上的苦痛到死才休,豈不是比殺頭還要厲害嗎!」

  三苗拍手笑道:「妙極!妙極!還有三項呢?」

  狐功道:「一項叫作劓,是割去他的鼻子:一項叫作刵,是割去他的耳朵。這兩項和黥差不多,不過面上少了兩件東西,比黥較為痛苦些,難看些。」

  狐功說到此處,驟然停住不說。三苗忙問道:「還有一項呢?」

  狐功只是看著三苗,不肯說。驩兜在旁亦問道:「還有一項呢?你說呀。」

  狐功才笑著說道:「還有一項叫作『椓』,是將他的生殖器割去。人生在世,一大半的快樂就在這個生殖器上,將他生殖器割去,使他喪失人生一大半的快樂,但是仍不至於死,你看這個方法刻毒不刻毒!難過不難過!」

  三苗笑道:「男子的生殖器可以割去,女子怎樣呢?」

  狐功道:「女子亦可以割的,將她生殖器四周的肉統統都剜去,使它變成一個大窟窿,豈不是亦失其效用嗎!還有一法,小人曾經聽見研究生理學的人說過,女子生殖器上面橫著一根恥骨,只要用針在它旁邊的穴道裡一刺,或者用手術將它一捏,那根骨頭就漸漸降下,堵塞了戶口,不容再有物件進出,和那石女一般,那就失去生殖器的功用了。這兩個方法都可以用的。」

  三苗聽了,似乎有點不信,說道:「哦,有這麼一個法子,我到了那邊,首先要弄他兩個女子來試試,看它靈不靈。」

  驩兜笑向狐功道:「你這個椓刑的方法就是從人的處置禽獸學來的。馬有騸馬,牛有宦牛,羊有羯羊,豬有閹豬,雞有鐓雞,狗有善狗,貓有淨貓,豈不是都用椓刑嗎?」

  狐功道:「是的,不過那處置禽獸的方法都是去掉它裡面的能力,根本解決,使它的生殖功用完全消失,連性欲都沒有了,而且只能施之於牡的雄的。小人這個椓刑是僅僅去掉它外面的作用,於裡面的能力絲毫無傷,性欲的衝動仍舊是有的,而且女子亦可以適用。」

  三苗沒有聽完,就叫道:「是呀是呀!是要使他仍舊有性欲的衝動呀,假使施用椓刑之後,性欲完全消失,一點不難過,那麼這椓刑的價值亦等於零了。是要使他性欲依舊存在,到那衝動的時候,要發洩無可發洩,方才夠他受用呢。」

  驩兜道:「第一個方法是立威,說過了,第二個呢?」

  狐功道:「有威不可無恩,第二個方法就是用恩惠去結他們的心,然後可以受他們的崇拜。」

  三苗不等說完,又忙叫道:「這個不能,用恩惠去結他們,不過多多賞賜,或者輕賦薄斂就是了,但是這個我做不到。」

  狐功道:「不是如此,小人用的方法是惠而不費的。大凡人生在世,不過兩大目的,一個是保持自己的生命,一個是接續自己的生命。要保持自己的生命,那飲食、貨財是不能少的;要接續自己的生命,就是男女大欲了,所以世間萬物,從極小的蟲兒起,一直到我們人類,從朝到暮,一生一世,所孜孜營求的,直接間接無非是為的這兩個大目的,但是以我們人類為尤其厲害。

  「而我們人類對於兩大目的之中,尤其以求接續生命之目的為更厲害,所以有些人類竟情願捨棄飲食,捨棄貨財,甚而至於情願捨棄生命,以求快足他的男女大欲的。照此看來,要人民感激崇拜,與其分給他們貨物,不如使他們快足男女的大欲。一則惠而不費,沒有博施濟眾的那樣煩難。二則他們感激崇拜的心思比較分給貨物還要濃重,小主人你看這個方法好嗎?」

  三苗聽了不解,忙問道:「用什麼方法使他們快足男女的大欲呢?」

  狐功道:「小人聽見說,上古時候男女的大欲本來是極容易快足的,自從伏羲氏、女媧氏定出嫁娶之禮以後,那男女的界限就束縛得多了。後世聖人又將那些禮節再限制得加嚴,說道:『男女無媒不交,無幣不相見。』又說道:『男女非有行媒,不相知名;非授幣,不交不親。』到得顓頊氏的時候,定一個刑罰,叫作『婦人不避男子于路者,拂之于四達之衢。』

  「那些世上的男女受了這種嚴酷的束縛,不要說不能快足他的大欲,就是尋常要相見一面都是很難的。他們的心理都沒有一個不叫苦,不過受歷代聖人禮教的束縛,不敢說、不敢動就是了。現在小主人到了那邊之後,可首先下令提倡一種新道德,同時豎起兩塊招牌,一塊叫作廢除吃人之禮教,社交公開;一塊叫作打倒買賣式之婚姻,自由戀愛。如有頑固的父母家長欲從中干涉阻撓者,一經發覺,嚴重處罰。這麼一來,那邊所有的男女,隨意的都可以自由,無不各得其所願,豈不是都要歌功頌德,感激小主人、崇拜小主人嗎!嚴刑峻罰,只可一時,不能持久。用這個方法接上去,所謂嚴寒之後,繼以陽和,他們自然不會鋌而走險了。」

  驩兜想了一想,說道:「這個方法好是好的,不過聖人禮教推行得好久了,雖則有些人心中以為不便,但是有些人卻很以為當然。萬一我們廢除禮教之後,反而招起許多人的反對,說我們大逆不道,豈不是倒反不妙嗎?」

  狐功道:「主公慮得極是,但是小人以為不妨。為什麼呢?小人剛才說過,男女大欲是人生最大的一個目的,可以快足他的目的,只有歡迎,決無反對。就使有人反對,亦不過幾個頑固老朽在那裡作梗,大多數的青年男女,包管非常之贊成。

  「因為青年男女受禮教的浸染還不深,而且青年男女正在春情發動的時候,對於男女大欲尤其看得鄭重真切,仿佛世界上的事情除了男女兩性以外,沒有再比它重要似的。准他們社交公開,准他們自由戀愛,不但可以快足他們的大欲,而且還可以博得一個新道德的榮名,豈有再來反對之理?青年男女既然歡迎,那麼一批頑固老朽雖然要反對,亦決然沒有這個力量。

  「因為青年男女是越生越多的,頑固老朽是越死越少的。自古以來新舊兩派的競爭,舊派起初頗勝利,但是到後來往往失敗;新派起初必失敗,到後來往往勝利。並非舊派所持的理由一定不如新派,就是這個越死越少、越生越多的原故。所以小人現在為主人著想,要收拾蠻方人民的心,除去利用青年外,別無他法。至於禮教推行日久,究竟應該廢除不應該廢除,那又是一個問題了。」

  三苗道:「這是第二個方法,還有第三個呢?」

  狐功道:「第三個方法是神道設教。小人知道南方之人受了玄都九黎氏的感化,最重的是迷信。自從顓頊帝破了九黎氏之後,竭力的禁止,已是好了許多。但是他們迷信的根性終究不能盡絕,譬如原上的草兒,雖則野火燒盡,一遇春風,又芊芊綿綿的長起來了。小人的意思以為這個情形亦是可以利用的。因為第一個立威的方法可以制服他的表面,不能制服他的心思;第二個結之以恩惠的方法可以服其心,但是不能急切奏效;用神道設教起來,他們自然帖帖伏伏,一點不敢倔強了。」

  三苗道:「怎樣用神道設教呢?」

  狐功道:「現在有一個人,雖則不是神仙,但與神仙亦差不多。他在黃帝軒轅氏初年和蚩尤氏打仗的時候已經在軍中效力,後來隱居不仕,專門研究他的神道。他研究的神道名目叫作巫術。巫字的寫法,就是像一個人的兩隻大袖舞起來的樣子。他要和鬼神交通的時候,只要秉著精誠,用兩袖舞起來,便能使鬼神下降,他就可以和鬼神談話,或者鬼神竟附在他身上,借他的嘴和人談話,給人延福消災,都是極靈驗的。他的名字叫作鹹,人家因為他創造巫術,所以就叫他作巫鹹,主公知道這人嗎?」

  驩兜、三苗都說不知道。狐功道:「小人從前曾經見過他一面。有一天,他在野外和許多人遊玩,大家都要他試驗法術,他便指著路旁一株參天拔地的大樹說道:『我要叫他枯。』說畢,嘴裡輕輕的嘰哩咕嚕,不知念了些什麼話,不多時,那株樹果然枝葉憔悴,漸漸地枯了。又指著半空中飛的鳥兒說道:『我要叫它跌下來。』說著,又輕輕念了幾句,那鳥兒果然立即跌下來了。

  「大家看了,都莫名其妙,問他是什麼原故,他說我都有咒語的,問他什麼咒語,他卻不肯說。這都是小人親眼見的。後來聽說他這種咒語不但能夠變這個樹枯鳥落的把戲,而且還能夠替人治病,尤為靈驗的是外症,無論什麼癰疽瘡癤,甚或跌打損傷,斷肱折足,他亦不用開方撮藥,只要念起他的咒語來,那病症自然就會好了,而且非常之速。主公看,這個人豈不是活神仙嗎?所以小人的意思,假使能夠請這個人和小主人同去,做一點法術給那些百姓看看,那些百姓未有不敬小主人若天神,一點都不敢倔強的,主公以為何如?」

  驩兜聽了,詫異道:「果然如此,不但迷信很深的南方人要崇拜,就是我不迷信的見了也要崇拜了。不過現在此人究在何處?肯否和我們同去?最好先設法探探他的意思。」

  狐功應道:「是是,這個人從前住在大荒之中,一座豐沮玉門山上。那山上百藥叢生,並且是日月所入的地方,那是很遠呢。現在聽說住在北方登葆山,小人明日就動身去請,何如?」

  歡兜、三苗聽了都大喜,就叫狐功即速動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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