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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回 堯改封于唐 羿往殺猰貐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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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提狐功動身而去,且說這時孔壬已從相柳處回來了。一日,驩兜、孔壬、鯀三人正在朝堂商決國事,忽報北方沈侯有奏章前來。原來沈侯就是台駘的兒子,台駘死了,受封于沈。 他的奏章是為冀州北面少咸山地方近來出了一個怪獸,牛身人面,馬尾虎爪,名叫窫窳,大為民害,無法驅除。不得已,請帝派人前往設法剿殺,以安閭閻等語。孔壬沒有看清楚,就大嚷道:「我知道窫窳是生在弱水中的,為什麼又會跑到少鹹山上來?莫非它是兩栖類嗎?恐怕是沈侯在那裡遇事生風,欺騙朝廷,要想邀功呢。」 鯀道:「或者是偶然同名,亦未可知。」 孔壬道:「不管他,既然是兩種東西,應該有兩個名字。這邊是一個窫窳,那邊又是一個窫窳,攪亂不清,我給它改一個名字吧。」 說著,提起筆來,竟將那窫窳二字改為「猰貐」二字。三人將奏章看完之後,就商議辦法,究竟理他呢,不理他呢?派人去呢,不派人去呢?鯀道:「依我看來不能派人去,為了區區一個獸就要朝廷派兵,豈不是笑話嗎?如派兵去,仍然殺它不掉,尤失威信,所以我看以不理他為是。」 驩兜道:「我看不然,現在四方諸侯都有輕叛朝廷之心,只有沈侯隨時還來通問,如今他來求救,我們再不理他,豈不是更失遠人之心嗎?所以我想應該理他的。」 孔壬道:「我有一法,陶侯堯現在已經改封于唐,唐和少鹹山同在冀州,相去不遠,我看就叫陶唐侯去救吧。如若他殺得了猰貐,當然仍舊是我們朝廷遣將調度之功,倘使殺不了猰貐,那麼陶唐侯的信用必致大減,不致於和我們競爭天下了。如若他自己親征,竟給猰貐吃去,尤為好極。」 驩兜和鯀二人聽了,都鼓掌大笑道:「好計!好計!就照此做去吧。」 於是一面打發沈侯的使者歸國,並說道:「朝廷就派人來救了。」 一面又下詔陶唐侯,叫他即速前往少鹹山除害,按下不表。 且說陶侯堯自從亳邑出封之後,在他的國裡任賢用能,勤民恤下,幾年功夫,將一個陶國治得來非常之好,四鄰諸侯無有一個不佩服他。他所最注重的是農事,遣人到亳都去,將姜嫄、簡狄兩個母親,並棄、契兩個兄長都接了來住在一起,就叫棄做大由之官(原注:大由就是大農,凡東西耕的田叫作橫,南北耕的田叫作由),管理全國農田之事。一日,正在聽政,忽報亳都的司衡羿同逄蒙來了。堯與羿本來要好,又兼羿是先朝的老臣,慌忙出門迎接,坐定之後,堯問他何日出都,有何公事。羿聽了,搖頭歎息,就將近日朝廷腐敗的情形及自己發憤辭職的經過統統說了一遍。堯亦歎息不置,就留羿住下。 次日,設宴款待,叫了許多朝臣來作陪客,羿一一見過。內中有個白髯老者,骨格不凡,陶侯堯待他亦非常敬重,親自替他布席,請他上坐,又親自給他斟酒獻菜。羿看了不解,忙問何人。堯道:「這位是務成老師,名字叫跗,說起來司衡想亦是知道的。」 羿吃驚道:「原來是務成老先生嗎?某真失敬了。」 說著,慌忙過去向務成子行禮道:「适才失敬,死罪死罪。」 務成子亦還禮不迭,謙謝一番。羿道:「從前某得到一個可以避箭的藥方,在顓頊帝討伐共工氏的時候曾經用過,大大的收了功效,據說就是老先生發明的。當時某極想拜謁,以表感謝,苦於不知道老先生的住處。後來尋仙訪道,跑來跑去幾十年,又隨時探聽老先生消息,終究沒有探聽到,不想今日在此處相見,真是三生之幸。」 務成子道:「那個方藥不過區區小技,何足掛齒。就是沒有這個方子,以老將的威武還怕破不來那共工氏嗎?老將歸功於某的這個方藥,未免太客氣了。」 羿又問道:「老先生一向究在何處?何日到此?」 務成子道:「某一向只是遨遊,海內海外並無定處,前月偶爾到此,承陶侯殷殷招待,並且定要拜某為師,某不好過辭,只能受了,計算起來,亦不過四十多天呢。」 兩人一問一答,漸漸投機,羿無事時,總來找務成子談談,好在務成子亦是個並無官守的人,正好和羿盤桓。 一日,陶侯忽然奉到帝摯的冊命,說道改封于唐,亦不知道是什麼原故,只得上表謝恩,並即日預備遷徙。可是那陶邑的百姓聽見了這個消息,頓時震動得不得了,一霎間扶老攜幼,齊來挽留。陶侯一一好言撫慰,並告訴他們這個是君命,無可挽回的。眾百姓聽了,亦無可奈何,但只是戀戀不捨。到了陶侯動身的那一天,差不多全邑都跑來走送,而且送了一程又一程,直至十裡之外,經陶侯再三辭謝,方才哭拜而去。 這裡陶侯奉了姜嫄、簡狄、慶都及棄、契兄弟,又和務成子、羿、逄蒙等一大批臣子徑到唐邑。一切佈置經營自然又要費一番辛苦。 一日,忽又奉到帝摯的詔令,說道:「現在少鹹山有異獸猰貐,大為民患,仰即遣兵前往剿滅,以安閭閻」等語。陶唐侯拜受了,即刻召集臣工商議,大家都很詫異,說道:「一隻野獸食人,有什麼大不了的事,就近的國家盡可以自己設法剿除,何至於要我們起兵遠征呢?」 務成子笑道:「這個不然,這只猰貐確是異獸,不容易剿除的。它生得龍頭、馬尾、虎爪,長四百尺,是獸類中之最大者。而且善走,以人為食,遇有道之君在位則隱藏而不現,遇無道之君在位,則出而食人,他們哪裡能夠剿除呢?」 群臣道:「我們新得到此,諸事未集,哪有工夫分兵出去?且待我們佈置就緒之後,再去救吧。」 陶唐侯道:「這個不可,一則君命難違,二則民命為重,不可緩的。」 言未畢,老將羿起身說道:「老臣有多日不曾打獵,很覺手癢,既然有這樣異獸為患,雖則務成老先生說不容易剿除,老臣且去試它一試,如何?」 務成子笑道:「老將肯出手,想來那只猰貐的壽命已經到了。」 陶唐侯大喜,就說道:「司衡肯勞駕一次,甚好,請問要帶多少兵去?」 羿大笑道:「不過是一隻野獸,何至於用兵。老臣此去仿佛是打一次獵,只須逄蒙等三數人就夠了。」 陶唐侯道:「不然,寧可多帶些。」 於是議定,帶了三十個人即日動身。 過了幾日,到了少鹹山相近,先找些土人來問問那猰貐究竟在哪裡。豈知土人一聽見說到猰貐就怕得不得了,說道:「它在山裡呢,你們千萬不要過去,要給它吃去的。」 羿道:「我們此次專為殺猰貐而來,替你們除害,但不知道此地離山有多少遠,那個猰貐每日何時下山,你們可詳細告訴我。」 那些土人聽了,很像不相信的模樣,朝著羿等看了好一會,就問道:「你們這幾個人恐怕不知道這個猰貐的情形呢。這個猰貐,不比別種猛獸,前次我們聯合了幾千個人長刀大斧的去打它,還是打它不過,終究給它咬死了許多人。你們現在只有這幾個人,如何中用?須要小心,不是遊戲的事。」 羿道:「這且不管它,我問你,這個猰貐到底要什麼時候下山,你們知道嗎?」 土人道:「不能一定,因為山的兩面路有好幾條,它不是到此地,就是到彼方,所以有時候竟日日跑來,有時候隔幾日才來。但是它來的時間總在申酉二時之後,午前午後是從不來的。因此午前午後我們還敢出來做點事業,一到申刻就家家閉戶,聲息全無了。這一年來我們人人自危,不知道哪一日是我們的死期呢。」 說到此處,向太陽影子看了一看,忙叫道:「呵喲不好!時候要到了,趕快回去吧!」 說著,也不和羿等作別,就各自匆匆而去。羿等一干人看了這種情形,真莫名其妙,究竟不知道這猰貐有怎樣厲害,他們竟害怕到如此地步。一面詫異,一面向前走。果見所有人家都關上了門,寂靜無聲,仿佛和深夜一般。羿道:「照此情形看來,這個猰貐一定是很兇猛的,我們須要小心,不可大意。」 說著,就和各人都將弓箭、器械等取出,準備好了,再慢慢前進。走到山腳,日已平西,逄蒙問道:「我們上山去嗎?」 羿道:「我們新到,路不熟,天又向晚,不如回轉,等明日再說吧。」 哪知回轉身來,天色已晚,敲著人家的門,要求食宿之地,竟沒有人肯答應。羿等無可如何,只得一路尋去,幸虧得月色微明,尚不致迷路。忽見一處大木,多株連枝接葉,蔭庇甚廣。逄蒙道:「我們露宿究竟危險,不如到樹上去,一則可以藏身,二則亦可以瞭遠。」 眾人聽了,都以為然。於是先將所備乾糧打開分散,大家飽餐一頓,然後一個一個爬上樹去。那些樹上的宿鳥一齊驚起,在半空之中狂飛亂叫,把一個寂靜的昏夜頓時攪亂了。但是眾人也不去理它,有的爬在高處,有的爬在低處,各自攀枝倚幹,或跨椏杈,或攀枝條,個個都穩固了。正要想打個睡兒,忽聽得遠遠有嬰兒啼叫之聲,大家亦不以為意,以為是民家的嬰兒夜啼。哪知這聲音越近越大,而且極迅速,倏忽之間,仿佛已向林後斜掠而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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