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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簡狄剖胸生契 帝嚳挈女南巡(3)


  醫生道:「依小民愚見,決不至於如此。因為天地靈氣鐘毓決非偶然,既然要他這樣生,一定有法來補救。即如小民去年在岳陽(原注:現在山西岳陽縣。補注:現名安澤縣)行醫,因為求診的人太多,搬了出來,本意先到帝丘,再來此地,不知如何一來變計,先到此地,卻好為次妃收產,可見得冥冥之中自有一種主宰,莫之為而為。即使小民不來,或者別有一個醫理勝於小民的人來治,亦未可知。即使竟沒有人來治,時候過得久了,或者胸口竟會開裂,小兒自會鑽出,亦未可知。不過瘡口難合,做產婦的多受一點痛苦罷了。靈氣已經鐘毓,而不能出世,母子俱斃,決無此理。」

  帝嚳剛要再問,食物已經搬到,大家正在腹饑,各自舉箸。正吃間,一個宮人來問道:「次妃已醒,想啜粥,可啜嗎?」

  醫生道:「可啜,可啜。要薄,要熱。不可啜多。」

  宮人答應自去。這裡帝嚳吃完之後,天色透明,那醫生即要過筆來,細細開了兩個方劑,向帝嚳道:「第一方服三劑,第二方服五劑,就可以痊癒了。」

  說罷,興辭。帝嚳再三道謝,命人送至宮外,自己再到裡面來看簡狄。

  哪知握裒、姜嫄、常儀等都在那裡。帝嚳就問握裒道:「母親不曾睡嗎?太勞神了。」

  握裒道:「剛才去睡,只是睡不熟,心裡記掛,所以就起來了。這位醫生真是神醫,剛才我來,次妃剛醒,問問她,竟一點不知道,一些不覺痛苦,你說奇不奇?」

  帝嚳道:「那醫生藝術果然是精的,他還有兩個藥方開在這裡呢。」

  說罷,從身邊取出,遞與薑嫄,叫她去料理。又向握裒道:「天已大明,母親忙碌一夜,終究以休息休息為是,兒也要去視朝去了。」

  於是母子分散。

  到了第三日,帝嚳給這小孩子取一個名字,叫作「契」。契是一種蟲,因為他的生產與人不同,所以當他作一種蟲兒,以志奇異。一面再叫人去請那醫生,預備給他一個官職,叫他多收弟子,以求醫學的昌明。哪知去的人轉來說,那醫生昨日早晨回去,急忙收拾行李,帶了他兩個弟子,不知搬到何處去了。帝嚳聽了,悵惜不已。

  又過了數月,帝嚳視朝,向眾臣說道:「朕去年巡守東北西三方,尚有南方未曾去過。現在朝廷無事,朕擬再往南方一巡,汝諸臣仍依前次之例,在都同理政務,各盡其職。朕此行預算不過三四月而已。」

  諸臣齊聲答應。只見老將司衡起身奏道:「帝往南方,老臣情願率兵扈從,以防不虞。」

  帝嚳道:「朕的巡守無非是採風問俗,察訪閭閻疾苦,考求政治利弊的意思,所以輕車簡從,絕不鋪張。因為一鋪張之後,有司的供給華麗,百姓的徭役煩苛,都是不能免的,不是為民而巡守,倒反是害民而巡守了。況且要想採風問俗,察訪疾苦,考求利弊,尤非輕車簡從不可,因為如此才是可以使得君民不隔絕,種種得到真相。假使大隊車從前去,不但有司聽見了風聲可以預先作偽,就是百姓亦見而震驚,何敢盡情吐露?所以朕不願帶兵前去。至於南方小民,皆朕赤子,何怨於朕,欲加危害,以致不測?汝未免過慮了!」

  羿道:「帝有所不知,南方之地老臣是跑慣的。那邊的百姓不盡是中國人,三苗、九黎、南蠻、西戎多半雜居。那中國人固然是無不感戴帝德的,萬一遇到那苗、黎、戎、蠻,不可以理喻,不可以德感,那麼將如之何?所以請帝須要慎重,還是老臣率兵扈從的好。」

  帝嚳聽了,沉吟不決。火正吳回道:「臣職掌南方,知道戎、蠻的性情,的確是叵測的。古人說有備無患。臣的意思,還是請老將率兵扈從為是。」

  帝嚳道:「那麼由司衡選擇有技術材武的師徒五百人率以從行,想來亦足以禦不虞了。」

  司衡羿道:「如此亦好。」

  於是就退朝,自去挑選。

  這裡帝嚳入宮,稟知握裒,說要南巡。握裒知道是國家之事,當然無語。哪知被帝女聽見了,便和帝嚳說要同去。帝嚳道:「此去路很遠,很難走呢。剛才司衡老將說,還有苗、黎、戎、蠻等類,恐要為患。汝一小小女子,如何可同去,豈不是添朕之累嗎?」

  誰知帝女只是嬲著要同去遊歷遊歷,以擴眼界。原來帝女此時已二十歲了,生性極喜歡遊樂,亳都附近的山水早給遊遍了,常嫌不足,要想遊遍天下,以暢其志。前歲帝嚳出巡,她正患病,不能同行,深以為恨。這次帝嚳又要出巡,他自然嬲著不肯放過了。她相貌既好,人又聰明伶俐,大家都愛惜她,握裒尤視如珍寶。

  這次看見她要同去,就向帝嚳說道:「我看就同了她去了罷,四妃亦同了去。上年正妃、次妃不是都同去過嗎?這次亦可給她們母女兩個增增見識。雖則路上比較難走些,但是有老將羿扈從,大約可以放心的。」

  帝嚳見母親吩咐,不敢違拗,只得答應下來。那常儀與帝女兩個都是歡喜之至,自去準備一切行李。帝嚳先佈告南方諸侯,約定日期,在南嶽相會,然後擇日起身。

  哪知事不湊巧,剛到起身前一日,忽然接到熊泉地方的警報,說有寇賊作亂,其勢非常猖撅,官兵往剿,迭遭失敗。不得已,請朝廷速與援軍,否則百姓不堪設想等語。帝嚳見了,即刻召集眾臣商議。金正該道:「臣聞熊泉地方的將士素稱精練,如今竟為寇賊所敗,料賊中必有能人,未可輕敵。臣意須司衡羿前往,方可以奏膚功,不知帝意何如?」

  帝嚳道:「汝言極是,朕亦如此想。」

  羿道:「軍旅之事,老臣不敢辭。但此刻方將扈從南巡,不能分身,請帝展緩行期,待老臣殺賊歸來,何如?」

  帝嚳道:「這個卻不必。朕素以信示天下,南巡日期,業已通告各諸侯,今忽改期,殊失信用,朕所不取,朕自問以誠待諸侯,以仁待百姓,想來此行未必有甚危害。即使苗、蠻、黎、戎之類或有蠢動,那鄰近的諸侯和百姓,必能救援,似乎可以無慮。現在熊泉之民水深火熱,不得安枕,朕甚憂之。比較起來,自以救熊泉之民為急,朕一人之安危次之。汝其速往!」

  羿聽了,只得稽首受命,統率將士星夜往熊泉而去不提。

  這裡帝嚳到了次日,帶了常儀和帝女,辭了握裒,依舊准期起行。握裒看見帝女去了,不知不覺一陣心酸流下淚來,仿佛從此不能再見的光景,亦不知何故。三人出了宮門,同上車子,除了五百衙士及隨從人等之外,尚有一隻大狗盤瓠。

  那盤瓠生得雄壯非常,咆哮跳躍起來仿佛和猛虎一般。一向隨帝女深閉宮中,不免拘束,現在得到外邊,昂頭騰綽,忽在車前,忽在車後,忽而馳入森林之中,忽而飲水于小溪之畔,覺得它樂不可支,益發顯得它的靈警活潑。帝女在車上看見,指指它向帝嚳道:「父親曾說南方路上不好走,恐怕有苗、蠻、黎、戎等為患,現在我有這只狗,如果他們敢來,包管先咬他一百二十個。」

  說罷,格格笑個不止,那車子亦循著大路一直而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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