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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簡狄剖胸生契 帝嚳挈女南巡(2)


  這裡帝嚳就向醫生道:「時已不早,汝辛苦之後,想必饑餓,朕已命人預備食物,且到外邊坐吧。吃過食物之後,朕再遣人送汝歸去。」

  醫生再三謙謝,即說道:「帝賜食物不敢當,但是小民還有兩個藥方須寫出來,待次妃醒來之後,可以照服。」

  帝嚳道:「如此正好。」

  便命宮人持燭引導,徑向書室而來。

  醫生一看,卻是小小的三間平屋,屋中燃著一支大燭,此時正是深夜,雖覺不甚看得清楚,但覺陳設極其簡單,除去四壁都是些簡冊之外,幾乎別無所有。醫生至此暗暗佩服帝的儉德。

  宮人將坐席布好,卻是南北向的。帝嚳便命醫生西面坐,是個客位,醫生哪裡敢坐。帝嚳道:「在朝堂之上,須講君臣之禮,那麼自然朕居上位。如今在朕私室之中,汝當然是客,切不可拘泥。況且朕仍舊是南面,無傷於禮制,汝坐下吧。」

  醫生不得已,告罪坐下。兩個弟子在下面另外一席。

  帝嚳向醫生道:「汝之醫術實在高明,朕深佩服!但不知還是自己研究出來的呢,還是有師傳授的呢?」

  醫生道:「臣有師傳授。」

  帝嚳道:「汝師何人?」

  醫生道:「小民的老師有好幾個。一個名叫俞跗,一個名叫少跗,是兩弟兄。他們的治病不用湯藥,不用針石,不用按摩之術,不用熨貼之法,專門割皮、解饑訣脈、結筋、搦髓腦、揲膏盲、爪幕、湔浣腸胃、漱滌五臟、練精易形。小民剛才治次妃的手術,就是從這兩位老師這裡學來的。還有兩個老師,一個叫巫彭,一個叫桐君。他們兩個善於內科,創造種種方藥,以救人命。至於剖割、洗浣、針炙等方法亦會得,不過沒有俞老師那樣精就是了。」

  帝嚳道:「原來汝就是他們這幾個人的弟子,所以醫術有如此之精,朕真失敬了。那幾位大醫家都是先曾祖皇考的臣子,當時與先曾祖皇考及岐伯、雷公諸人共同研究醫術,發明不少,為後世醫學之祖,朕都知道的。原來汝就是他們的弟子,朕真失敬了!但是汝既具如此絕藝,應該大名鼎鼎,四遠傳播,何以近在咫尺,朕竟不知?是否汝不行道嗎?」

  醫生道:「小民不甚為人治病。」

  帝嚳道:「為什麼原故呢?」

  醫生道:「小民有五個原因:第一個原因,醫道至微,人命至重,小民雖得諸名師之傳授,略有所知,但是終不敢自信,深恐誤人。第二個原因,小民性喜研究各種典籍,若為人治病之時多,雖則也可以多得些經驗,但是自己研究之功,不免荒疏,因此反而無進步。第三個原因,小民生性憨直,不能阿附病家,以至不為病家所歡迎,求治者遂少。第四個原因,同道之人易生嫉妬,我不如人,自問應該退讓;人不如我,相形尤恐招忌,輕則讒謗相加,重則可以性命相搏。

  「從前有一個良醫,極其高明,可是他太喜歡出鋒頭了,聽見哪一處貴重婦人,他就為帶下醫;聽見哪一處愛重老人,他就為耳目痺醫;聽見哪一處喜歡小兒,他就為小兒醫。雖則名聞天下,但是到後來終究為人刺死。可見盛名之下,是不容易居的。小民兢兢以此為鑒,所以不敢多為人治病。第五個原因,醫生的職務本為救人,並非借此牟利。但現在的醫生牟利的心多,救人的心少。

  「小民倘使和他們一樣高抬身價,非多少謝禮不治,那麼對不起自己的本心,就是對不起這個職業,更對不起從前盡心傳授我的幾位老師。假使不索厚謝,來者不拒,那麼不但奪盡別個醫生的衣食飯碗,招怨愈深,並且可以從早到晚,刻無暇晷,小民自己的精力如何支得住呢?雖說醫家有割股之心,應該為人犧牲的,但是精力有限,則疏忽難免,因此而反致誤人,那麼何苦呢!所以小民定一個例,每過幾年,必定遷移一個地方,更換一個姓名,不使人知道的多,那麼求治的自少了。這次搬到亳都,尚屬不久,因此大家不甚知道小民。」

  帝嚳道:「原來如此。那麼汝之人品心術更可敬了!但是朕有大疑之處要請教汝。古今婦人生產之理,總是一定的,現在次妃的生產,汝知道她不循常理,而從胸口,這是什麼原故?還是古來就有這種產法的呢?還是汝自己研究出來的呢?」

  醫生道:「古來是有的,不過不必一定從胸口生產,或從背上生,或從肋生,或從兩腋生,都是有的。最奇怪的有四個婦人:一個是有孕之後,過了十個月,還不生產,而她的額角上生了一個瘡,漸生漸大,後來那個嬰兒競從額瘡上鑽出。還有個是從股中生出的。

  「還有一個,有孕之後,她的髀上癢不可當,搔之成瘡,兒即從瘡中生出。還有一個,尤其奇怪,她有孕之後,覺得那胎兒漸漸墜下至股中,又漸漸墜下至足中,又漸漸至足拇指中。其大如杯,其痛欲折,後來竟從足拇指上生出,豈不是奇怪嗎?大概這種生產法,古人叫作『坼疈』,歷史上間或有之,不過不多罷了。」

  帝嚳道:「這種生產的小兒,能養得大嗎?」

  醫生道:「養得大呀。依小民的觀察,從肋生,從腋生,從胸生,從背生的這種小兒,不但養得大,而且一定是個非常之人;從額生,從股生,從髀生,從足拇指生,那種小兒就不足為道了。比較起來,從額生的稍稍好一點。至於撫養,亦沒有不容易撫養的。」

  帝嚳道:「汝怎樣知道這種小兒是非常人與尋常人呢?」

  醫生道:「人之生產,本有常軌。他不循常軌,而別出一途,足見他出生之初,已與眾人不同,豈不是個非常之人嗎?但是婦人受孕總是在腹中的,從胸、從背、從肋、從腋仍在腹之四周,所謂奇而不失於正,所以不失為非常之人。至於額上、股上、髀上、足指上離腹已遠,而且都是骨肉團結之處,絕無空隙可以容受胎兒,他們一定要從此處生出,太覺好奇,當然不能成為大器的。但是從額生的,尚有向上之心,還可以做個統兵之將;至於從足拇指而生,可謂下流之至,一定毫無出息了。」

  帝嚳道:「據汝看起來,朕這個剖胸而生之子將來能有出息嗎?」

  醫生道:「從肋、從腋、從胸、從背四種生產法,都是奇的。細細分別起來,又有不同。從肋、從腋生的,奇而偏,將來或入于神仙之途,與國家不見得有什麼利益;從背而生的,奇中之奇,將來建奇功,立奇業,大有利益於國家,但是他自己本身不免受盡艱苦。至於從胸生的,奇而正,將來能建功勞於國家,流福祚於子孫,而他自己一生亦安善平康,一無危險。

  不是小民說一句恭維的話,這位帝子恐怕真是天地間靈氣所鐘呢!」

  帝嚳笑道:「太誇獎了。朕想起來,此次次妃生產幸而遇到汝,才能免於危險。但是同汝一樣醫道高深之人,曠古以來,能有幾個?假使有這種奇產,而不遇到良醫,那麼雖則是天地間靈氣所鐘,而靈氣不能出世,反致母子俱斃,將如之何?豈不是靈氣反成戾氣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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