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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二回 立新君趙汝愚定策 殺良相韓侂胄專權(2)


  群臣即扶嘉王入素幄,披上黃袍,又複扶至御座前。嘉王還只是卻立不肯坐。汝愚等已率百官再拜行禮,草草禮成。嗣皇即詣壽皇幾筵前,哭奠盡哀。百官排班立殿中。嗣皇易衰服出,就東廡素幄立,內侍一再扶掖,始就坐。汝愚率百官謹問起居,然後行禪祭禮。禮畢退班,即命改光宗寢殿為泰安宮,奉養上皇。就算民心悅服,中外安寧。這都是趙汝愚的大功。

  次日,立崇國夫人韓氏為皇后。後系韓琦六世孫,父名同卿,韓侂胄的堂侄。後初選入宮,能曲承兩宮太后意旨,遂歸嘉王,即初封郡夫人,繼封崇國夫人,頗得帝眷,遂立為後。那韓侂胄身兼兩重後戚,且自居定策首功。汝愚雖然是丞相,沒有他奏准吳太后,也就無能為力了,由此日漸專橫,以為左相舍我其誰。

  偏偏吳太后召還留正,仍為左相,侁胄大為失望,因是銜恨汝愚不肯保己為相,勢成冰炭。那嗣皇帝後來廟號甯宗,現在也只好稱他為甯宗。當下大赦、改元,以明年元旦為慶元元年,並同群臣拜表泰安宮。

  光宗事前未曾曉得,直到甯宗即位後,方由陳源入宮奏報。

  當下特召甯宗入見。甯宗恐怕受訓斥,帶著侂胄入寢殿謁見。

  光宗瞠目愕視道:「你是吾兒麼?」

  甯宗嚇得什麼似的,口內連稱是的,目光注視侂胄,意欲叫他奏明內禪是奉太皇太后的指揮。侂胄正擬奏達,光宗先向他說道:「汝等既欲內禪,朕並未曾駐蹕遠方,近在咫尺,為甚不先來奏聞,偏去懇求太皇太后指揮,于法似嫌不合;現在既屬吾兒受禪,也不庸說了。」

  甯宗聽說,連忙拜謝。光宗又向他吩咐了幾句,甯宗就同侂胄退出。那李後自尊為太上皇後,不能干預朝政,只好安分守己。偏偏韓侂胄仗著吳太后、韓皇后的兩重內戚,作威作福,日益驕橫。一日,往見汝愚道:「此次定策功臣,惟公與我,宜請封賞,公何遲遲不奏呢?」

  汝愚答道:「君系外戚,吾是宗臣,國家有疑難,理當出力維持,何可言功,以圖爵賞;惟爪牙之臣,自當推賞。」

  侂胄不歡而別。次日,汝愚入奏,請加郭杲以節鉞,遷侂胄為防禦使,侂胄大為失望。甯宗固知受禪時,虧得侁胄力請吳太后,有功于己,漸加親幸。甯宗又因汝愚定策功高,詔拜右丞相。汝愚力辭道:「臣屬同姓之卿,不幸處君臣之變,安敢言功?務請收回成命。」

  甯宗見他功成不居,遂命為樞密使。知臨安府徐誼往見汝愚道:「侂胄異時,必為國患,宜飽其欲,調居外任,庶免後患!」

  汝愚含笑答道:「侂胄居朝,猶如虎在柙中,奚能為人患?一經外調,好似縱虎歸山,再加以節鉞,授以兵權,簡直是為虎添翼了。」

  徐誼無言而退。汝愚因葉適贊襄定策有功,擬加封賞。葉適當面辭謝道:「國老效忠,原屬人臣的天職,語雲:『食君之祿,必當忠君之事。』適雖不愚,豈敢邀功,以膺濫賞;唯侂胄心懷缺望,所冀不過節鉞,宜如願以償,外調為節度使。」

  汝愚只是搖頭不允。葉適又道:「若不將他外調,只恐怨恨日深,必遺後悔。」

  汝愚答道:「且作緩圖。」

  葉適告退,預料禍患將作,犯不著處此漩渦中,就力求外補,隔不多時,就出領淮東兵賦。甯宗即位之初,尚能採納忠諫。有侍御史章穎,疏論內侍陳源、楊舜卿、林億年等離間罪惡,下詔一體貶官斥逐。甯宗欲得正士侍講經筵。汝愚首薦朱熹,黃裳亦言熹為當世大儒,於是下詔召熹入值經筵,命為煥章閣待制兼侍講。熹奉召入都,在途聞得泰安朝禮尚缺,近臣且有用事者,等到入對,就上疏直奏道:「陛下嗣位之初,方將一新庶政,自宜愛惜名器。若使幸門一開,其弊不可複塞。至於博延儒臣,專意講學,必求所以深得親歡的,為建極導民的根本;思所以大振朝綱的,為防微慮遠的宏圖。」

  疏上不報,力辭新命,不許,只好留侍講筵。時值趙彥逾按視孝宗山陵,以為土肉淺薄,下有水石。甯宗又命孫逢吉按複,也說有水石發見,奏請別求吉兆。有旨命大臣集議,左相留正即與輔臣等在都堂集議。汝愚的意見竟與留正相反,辯駁多時,未曾決議。侂胄也在都堂,目睹兩人爭持不下,就乘間進讒,入奏甯宗,極言留正糊塗已極,難勝宰執之任。

  甯宗竟信其言,馬上下詔罷正為觀文殿大學士,判建康府,一面進汝愚為右丞相。汝愚本甚倚重留正,及聞此次罷相,純出侂胄的讒間,便向簽書樞密院事羅點說道:「我和留正為公事爭論,私交甚厚;侁胄竟敢藉此進讒,倘若事事如此,大臣還能說話麼?」

  羅點正欲答言,忽見門吏來報韓侂胄請謁。汝愚正在憤恨的當兒,說道:「不容他進見。」

  門吏轉身出去拒絕。羅點忙向汝愚說道:「公誤了,為甚要拒絕他呢?」

  汝愚恍然省悟,再命吏役去請侂胄進見。侂胄正因門吏拒絕,含怨欲行,只見吏役走來說道:「相公有請。」

  侂胄勉強入見,不談秘密話,沒精打采地說了幾句閑言,就作別而歸,由是和汝愚結怨愈深。汝愚以為我以忠正自持,侂胄也奈何他不得,所以極力汲引正士,奏請增置講讀諸官。詔令黃裳、彭龜年、陳傅良等入值講筵。不料天不永年,隔了幾個月,羅點、黃裳相繼病歿。侂胄即薦京鏜代羅點後任。他本官刑部尚書,甯宗欲命他鎮蜀。汝愚力阻道:「鏜望輕資淺,難勝方面重任,命他鎮蜀,必遺大患。」

  甯宗遂留詔不發。鏜因是銜恨汝愚如刺骨,與侂胄密謀,引用己党劉德秀、劉三傑、李沐等為台諫,以作幫手。朱熹見小人幸進,難安緘默,面奏侂胄奸邪,右正言黃度也上疏論侂胄罪惡,皆不報。反被侂胄密奏甯宗,先除黃度知平江府,又稱朱熹迂闊,不可再用,遂下詔除熹為宮觀。

  雖經汝愚等上章保留,皆不報。熹即出都自去。還有陳傅良、彭龜年等,也都坐罪罷官。惟欲逐汝愚,苦無罪名,侂胄很為焦灼。京鏜獻計道:「他是宗親,本系太祖嫡派,只要誣他覬覦神器,危謀社稷,足夠他受用的了。」

  侂胄大喜,即日授意李沐,具疏入奏道:「汝愚以同姓為相,原違祖宗定制,當上皇聖體未康時,汝愚心懷叵測,倍虛聲,植私黨,窺竊神器;今猶定策自居,大權獨攬,似此不法,亟宜罷斥,以安天位,而塞奸萌」云云。甯宗不加詳察,竟將汝愚罷相,降為提舉洞霄宮。侂胄尚未甘心,再令何澹、胡弦奏劾,說汝愚倡引偽徒,謀為不軌,暗與徐誼造謀,欲衛送上皇過越,以圖復辟云云。

  於是下詔謫汝愚為寧遠軍節度副使,安置永州;降徐誼為惠州團練副使,安置南安軍。汝愚行至衡州,竟暴病而亡,時在慶元二年正月。正是:一死只因君不悟,孤忠幸有史長存。

  欲知後事如何,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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