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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二回 立新君趙汝愚定策 殺良相韓侂胄專權(1)


  壽皇在病中,聞得丞相為了諫諍過宮視疾,以致出都待罪,更覺憂上加憂,即召韓侂胄人詢。侂胄答道:「是留丞相等誤聽的,皇上也在寢宮臥病,故遣臣傳諭:『宰執並出』,意思是令他們一起出宮,並不是令他們出都,今日已有旨命臣召還了。」

  壽皇點頭道:「快去傳旨召回,朝中沒有宰執,還像個國家麼?」

  侂胄告退,徑往浙江亭將留正、羅點等召還。次日,光宗視朝,留正奏道:「臣引裾冒瀆天顏,陛下不加罪誅,深感鴻恩。」

  光宗道:「卿等何故屢次入宮呢?」

  留正奏道:「壽皇膝下只有陛下一人,病中渴思一見。臣等誰非人子,誰無父母,故爾不避斧鉞,屢次入宮瀆請。」

  光宗聞言,默然良久。

  彭龜年等奏請令嘉王詣重華宮問疾,「優宗允許,即令翊善黃裳侍嘉王過重華宮,向壽皇問疾,也只去了一次。延至六月中旬,壽皇竟崩逝重華宮。宮中內侍連夜至丞相私第訃報。知樞密院事趙汝愚原系宗親,得聞壽皇賓天,即與大臣商議,且即報知光宗,恐他不出視朝,遂持劄不上。等到次日,光宗視朝,汝愚方出班奏聞,並請光宗速詣重華宮成服。光宗稱善,便退入宮中,百官都在殿上鵠候。

  不料清層守至日昃,不見光宗複出,宰相乃率百官,只好先往重華宮治喪。守了半日,仍不見帝駕到來。無人主喪,怎能成禮。汝愚與留正商議,惟有請壽聖吳太后暫主喪事,於是同詣慈甯宮奏請。吳太后答道:「有天子在,何用我主喪呢?」

  留正複奏道:「臣等連日詣南內請對不獲,屢次上疏不報。今若率百官去恭請,皇上仍不出,百官惟有慟哭于宮門,只恐人情騷動,為社稷憂,故擬請太后降旨,稱皇帝有疾,暫就宮中成服。惟臨喪不可無主,況文稱孝子嗣皇帝,宰臣等何敢代行?太后乃壽皇之母,皇上既有疾不出,攝行祭禮,理所當然。」

  吳太后許諾,即下詔發喪太極殿。

  按孝宗以外藩入繼,受禪後改元三次,共曆二十七年,崩於紹興五年,享壽六十有八歲,號稱南宋賢主。但也不免用舍失宜,惟與金人更定受書禮,稱侄不稱臣,不受冊封,辦得差強人意;至於奉養高宗,雖非親生,即能全始全終,絕不少忤,不愧廟號稱孝宗。

  治喪期內,光宗頒詔,尊壽聖皇太后吳氏為太皇太后,壽成皇后謝氏為皇太后,惟車駕仍稱疾不出。百官都竊竊私議。

  郎官葉適,夜詣丞相私第,語留正道:「太上賓天已久,皇上只是稱疾,不執親喪,試問何辭以謝天下後世?嘉王系皇上嫡子,若亟正儲位,參預喪事,庶可稍戢疑謗。」

  留正答道:「我也有此意,明日當上疏奏請。」

  當下邀請輔臣,會商良久。

  由留正草就奏疏,次日聯名疏奏道:「皇子嘉王,仁孝性成,聰明天稟,宜早正儲位,以安人心,而維國本。」

  疏入,僅批「甚好」兩字。留正又據旨進呈,請加御批,冊立嘉王為太子。

  當日傳出禦劄,見批著「曆事歲久,念欲退閑」八字,正瞧著弄得無可措辦,即與趙汝愚密商辦法。汝愚道:「索性請太皇太后令光宗內禪嘉王,皇上可以安心調養了。」

  留正以為不可,兩下各執一詞,不歡而散。不料留正膽小如鼷,不願捲入漩渦,即詐病上辭呈,並請光宗追悟前非,漸收人心。光宗下劄慰留,無如留正已潛出都門了,於是都下人心益震。左司郎中徐誼入諷汝愚,早定大計。汝愚道:「首相已去,叫我孤掌難鳴,怎能定策安邦呢?」

  徐誼道:「知閣門事韓侂胄,是壽聖皇后女弟的兒子,托他奏明太后,即行內禪,事必有濟。」

  汝愚道:「就托君去轉邀,事關機密,幸勿漏泄。」

  徐誼唯唯而去。當夜侂胄即來訪謁汝愚。汝愚屏退左右,以內禪事托達吳太后,侂胄慨然允諾,便即告辭,順道至太后近侍張宗尹處,托他代奏。哪知宗尹入奏兩次,吳太后不見。侂胄得報,奈何徒喚,只好另托內侍關禮。那關禮口才捷給,並不直接奏請,見了吳太后,只是流淚。吳太后問他道:「汝因何淚痕被面?」

  禮答道:「都下不久要有亂事了,因是心憂墮淚。今留丞相已辭職出都,趙知院恐不久也要出都。皇上有病,兩個丞相又皆出都,後患不堪設想了!」

  吳太后道:「趙知院誼屬宗親,未必忍心出都的。」

  禮複道:「趙知院因為不忍遽去,曾托知閣門事韓侂胄轉遣宗尹代奏過兩次,未邀太后俯准,不得不出於一走了。」

  吳太后道:「勢在危急,事既順理,就命侂胄酌量辦理便了。」

  關禮連忙出報侂胄,並說:「次晨當請太皇太后,在壽皇梓宮前,垂簾引見執政,請公轉告趙知院,預備一切。」

  侂胄馬上奔告汝愚。時已黃昏,汝愚一面轉告輔臣,一面命殿帥郭杲,連夜調集兵士,保護南北大內,並遣人趕制黃袍,諸事齊備。

  次日,卻巧是禫祭,汝愚率百官至太極殿。嘉王擴也身穿素服,親來主祭。汝愚率百官行至壽皇梓宮前,見吳太後坐在簾內。

  汝愚就向簾內跪奏道:「壽皇升遐,皇上抱恙,不能親臨執喪,臣等曾疏請冊立嘉王為太子,以便攝行喪禮,蒙御批『甚好』二字。臣等複擬旨進呈,又批『曆事歲久,念欲退閑』八字,禦劄猶在,奏請太皇太后處分。」

  吳太后道:「既有禦劄,相公即可奉行,本來長此遷延,不獨滋物議,還恐釀亂階咧!」

  汝愚又奏道:「茲事體大,非請太皇太后指揮不可。臣等擬就懿旨,呈請慈鑒作主。」

  一壁說,一壁將草擬的懿旨進呈,由宮女接過。吳太后就閱看,見寫著:「皇帝抱恙,至今未能執喪,曾有御筆欲自退閑。皇子嘉王擴可即皇帝位,尊皇帝為太上皇帝,皇后為太上皇後。」

  吳太后便道:「寫得很好。」

  一面說,一面命宮女遞給汝愚。汝愚道:「自今日始,臣等有事奏達,當請嗣皇處分,猶恐兩宮父子間,發生責難,須經太皇太后作主排解。」

  吳太后道:「皇上臥病日久,且有御筆自願退閑,不會有責難的。相公即以旨意諭皇子即位便了。」

  汝愚等即請嘉王升殿受賀。嘉王固辭道:「恐負不孝名,不敢遵太皇太后懿旨。」

  汝愚諫勸道:「天子當以安社稷定國家為孝,況有皇上御筆,及太皇太后指揮,遵命即位,方是孝道。現在中外人人憂疑,若再固辭,萬一變生不測,將置太皇上於何地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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