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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四回 賢閫帥延攬人才 太學生維持名教(2)


  播州有兄弟二人冉璉、冉璞,俱有文武全才,隱居蠻中,不肯出任。前後閫帥,皆加辟召,均辭不就。及餘階至蜀,二人聞其賢名,不召自至,詣府晉謁。餘玠待以上賓之禮,冉璉與弟璞,居館數月,未獻一策,亦無陳請。餘玠極為懷疑,暗中遣人偵察二人所為何事,但見兄弟二人相對踞坐,終日以堊畫地,有時繪山川,有時繪城池,從旁看了,都不解其命意所在,回報餘玠,也莫測其淺深。又過了十余日,兄弟二人忽來晉謁,請屏左右。餘玠即飭退從人,拱手請教。冉璉獻議道:「為今日的西蜀計,莫有過於徙合州城一事最為重要。」

  餘玠聽了,又離座言道:「玠亦見及於此,無如無地可徙。」

  冉璉答道:「蜀口形勢,無過釣魚山,請徙城於彼處,擇人扼守,積粟以待,可以抵得十萬雄師,巴蜀即可固于金湯了。」

  余玠大喜道:「我固知先生非淺識者流,那些譏議先生的人,真是毫無見識了。但玠得此奇謀,不敢掠為己功,當為先生請于朝廷,即日照行。」

  冉璉兄弟退出,余玠立刻拜表,依議陳請,且請授二人官職。有詔命冉璉為承事郎,冉璞為承務郎,權通判州事。徙城工作,盡委二人辦理。

  此詔既下,合府皆知,頓時大嘩。余玠勃然道:「此城若成,全蜀賴以安,否則玠一人坐其罪,與君並無干涉。」

  眾人始不敢反對。遂就青居、大獲、釣魚、雲頂、天生諸山,建築十餘座城池,皆因山為壘,棋布星羅,將合州舊城,移徙於釣魚山,專守內水;利戎舊城,移徙於雲頂山,以禦外水。表裡相維,聲勢聯絡,屯兵聚糧,為保守計,蜀民乃有依賴,共慶安居。但江淮之間,仍遭寇掠,蒙兵渡淮,攻入揚、滁、和諸州,進屠通州。史嵩之因江淮保障,重在江陵,請調孟珙知江陵府,借資守禦,理宗准奏。

  恰值嵩之之父去世,嵩之應丁難守制,方才居廬數日。理宗即下詔起複,仍命為右丞相兼樞密使。將作監徐元傑請收回成命,理宗不從。太學生黃愷伯等一百四十四人,叩閽上書,劾論史嵩之不守父喪,遽行起複,大逆不道,無過於此。這篇疏書,洋洋數千言,直將史嵩之奸回心腸,完全抉出。錄在下面,閱者看了,就知史嵩之的罪惡,實是不赦。

  理宗的信任不疑,也可謂昏庸極了。其疏道:

  ***

  臣等竊謂君親等天地,忠孝無古今。事親孝,故忠可移於君。自古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門,未有不孝而可望其忠也。昔宰予欲短喪,有期年之請。夫子猶以不仁斥之,宰予得罪于聖人;而嵩之居喪,即欲起複,是又宰予之罪人也。且起複之說,聖經所無;而權宜變化,衰世始有之。我朝大臣若富弼,一身關社稷安危,進退系天下輕重。所謂國家重臣,不可一日無者也。

  起複之詔,凡五遣使,弼以金革變禮,不可用於平世,卒不從命,天下至今稱焉。至若鄭居中、王黼輩,頑忍無恥,固持祿位,甘心起複,滅絕天理,卒以釀成靖康之禍,往事可鑒也。

  彼嵩之何人哉?心術回邪,蹤跡詭秘,曩者開督府,以和議惰將士心,以厚貲竊宰相位,羅天下之小人,為之私黨;奪天下之利權,歸之私室;蓄謀積慮,險不可測。在朝廷一日,則貽一日之禍;在朝廷一歲,則貽一歲之禍;萬口一辭,惟恐其去之不速也!嵩之亡父,以速嵩之之去,中外方以為快,而陛下乃必欲起複之者,將謂其有折衝萬里之才歟?嵩之本無扡衛封疆之能,徒有劫制朝廷之術。將謂其有經財用之才歟?

  嵩之本無足國裕民之能,徒有私自封殖之計。陛下眷留嵩之,將以利吾國也,殊不知適以貽無窮之害爾。嵩之敢於無忌憚,而經營起複,為有彌遠故智,可以效尤。然彌遠所喪者庶母也,嵩之所喪者父也,彌遠奔喪而後起複,嵩之起複而後奔喪。以彌遠貪黷固位,猶有顧恤,丁艱於嘉定改元十一月之戊午,起複於次年五月之丙申,未有如嵩之之匿喪罔上,殄滅天常,如此其慘也。

  且嵩之之為計亦奸矣,自入相以來,固知二親耄矣,必有不測,旦夕以思,無一事不為起複張本。當其父未死之前,已預為必死之地,近畿總餉,本不乏人,而起複未卒哭之馬光祖。京口守臣,豈無勝任,而起複未終喪之許堪。故里巷為十七字之謠曰:「光祖作總領,許堪為節制,丞相要起複援例。」

  夫以裡巷之小民,猶知其奸,陛下獨不知之乎?台諫不敢言,台諫嵩之爪牙也;給舍不敢言,給舍嵩之腹心也;侍從不敢言,侍從嵩之肘腋也;執政不敢言,執政嵩之羽翼也。嵩之當五內分裂之時,方且擢奸臣以司喉舌,謂其必無陽城毀麻之事也;植私黨以據要津,謂其必無惠卿反卿反噬之虞也。

  自古大臣不出忠孝之門,席寵怙勢。至於三代,未有不亡人之國者。漢之王氏,魏之司馬氏是也。史氏秉鈞,今三世矣。

  軍旅將校,惟知有史氏;而陛下之前後左右,亦惟知有史氏。

  陛下之勢,孤立於上,甚可懼也!天欲去也,而陛下留之,常常中國,豈無君子,獨信一小人而不悟,是陛下欲藝祖三百年之天下,壞于史氏之手而後已。臣方惟涕泣裁書,適觀麻制有曰:「趙普當乾德開創之初,勝非在紹興艱難之際,皆從變禮,迄定武功。」

  犬凝人必於其倫,曾於奸深之嵩之,而可與趙普諸賢,同日語耶?趙普勝非之在相位也,忠肝貫日,一德享天,生靈倚之以為命,宗社賴之以為安。我太祖高宗,奪其孝思,俾之勉陳王事,所以為生靈宗社計也。嵩之自視器局,何如勝非,且不能企其萬一,況可匹休趙普耶?臣愚所謂擢奸臣以司喉舌者,此其驗也。臣又讀麻制有曰:「諜報憤兵之聚,邊傳哨騎之馳,況秋高而馬肥,近冬寒而地凜。」

  方嵩之虎踞相位之時,諱言邊事,通州失守,至逾月而複聞,壽春有警,至危急而後告。今圖起複,乃密諭詞臣,昌言邊警,張皇事勢以恐陛下,蓋欲行其劫制之謀也。臣愚所謂擢奸臣以司喉舌者,又其驗也。臣等於嵩之本無私怨宿忿,所以爭趨闕下,為陛下言者亦欲揭綱常於日月,重名教于邱山,使天下為人臣,為人子者,死忠死孝,以全立身之大節而已。孟軻有言:「學則三代共之,皆所以明人倫也。」

  臣等久被化育,此而不言,則人倫掃地,將之嵩之胥為夷矣,惟陛下義之!

  ***

  這道奏疏,把史嵩之的奸心,揭出無遺。理宗見了,也應感悟。哪知仍如石沉大海一般,毫無影響。武學生翁日善等六十七人,京學生劉時奉、王元野等九十四人,又接連上書陳請,令史嵩之終喪,以維綱常大節。理宗只是不省。徐元傑又入朝面陳道:「嵩之起複,士論譁然,乞許嵩之薦賢自代,免叢眾謗。」

  理宗諭道:「學校雖是正論,但所言也未免太過了。」

  徐遠傑對道:「正論乃是國家的元氣,今正論猶在學校,要當力與保存,幸勿傷此一脈。」

  理宗默然不答。徐元傑遂自求解職,理宗不許。徐兀傑只得退出。左司諫劉漢弼,也入奏理宗,請聽嵩之終喪,理宗方才有些感悟。恰值史嵩之也自知難逃公議,也上疏奏請終喪。理宗乃下詔從嵩之所請,以范鐘為左丞相,杜范為右丞相,皆兼樞密使。那杜范系黃岩人,素有令名,時人皆以公輔期之,現在做了宰相,自然大家都屬望他有一番施為了。

  未知杜范能負眾望否?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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