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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回 指迷途老僧贈偈語 遇機會太祖入戎行(2)


  匡胤知道推卻不了,方才收了銀子,向老僧再三道謝,遂即取了弓箭包裹,作別欲行。老僧道:「且慢,老僧尚有幾句偈語,為貴客送別,雖沒什麼深意,留作後來應驗,也是好的。」

  匡胤道:「上人既有偈語,自當恭聽清誨!」

  老僧遂作偈道:「遇郭乃安,曆周始顯;兩日重光,囊木應讖。這十六字,請貴客記取,將來自有應驗。」

  匡胤聽了,茫然不解,知道這是天機,便向老僧追問,他也不肯直言,只緊緊記牢了四句偈語,回答了領教兩字,並不向老僧細細詰問。

  當下由小沙彌將箭囊弓袋並包裹等件,拿了出來。匡胤向老僧作別道:「仰蒙上人厚愛,深情懇摯,小可不勝感激!此去若能得志,定當報答恩德。但不知何日再得會面,上人能識未來之事,想必已經知道的了。」

  老僧道:「若問再見之期,須要待到太平時候,才能重行聚首。」

  「太平」二字暗伏太平年號。匡胤遂即攜了行李弓箭,邁步出寺。老僧親自送至寺門,道了聲沿途珍重!回身入內。

  匡胤依了老僧囑咐的話,直向北方前進。一路之上,縱覽形勝,細玩風景,倒也不甚寂寞。況且有了老僧所送的十兩銀子,資斧不憂缺乏,心裡很是寬慰!迤邐行來,已至漢陽,當即雇了舟船,渡過漢水,循著江岸,向前進行。走了一會,忽然一座高山,遮斷前途。匡胤看那山時,恰見層巒疊嶂,勢甚險峻。山的後面,隱隱的傳出角聲,似斷似續,聽不清楚。

  匡胤心下狐疑不定道:「這個聲音,分明是軍營中的角聲,難道此有甚軍隊,駐紮在這裡麼?」

  一面想著,也不顧山路崎嶇,奮力走上山頂,舉目觀看。只見四下裡靜悄悄的,絕無所見。

  唯有前面一座大營,依山傍水的駐紮在那裡,且有一面大旗,豎在軍中,蕩漾空際,耀日生光,旗上寫著一個大字,被風吹著,飄搖不定,急切間也看不出。

  匡胤只得走下山來,又向前行了數十步,才看清楚,旗上乃是大大的一個「郭」字,不禁觸目驚心,暗中轉念道:「前在襄陽遇見的老僧,臨別時贈我四句偈語,第一句就是『遇郭乃安』,莫非我的機緣,就在此處麼?這倒不可錯過。」

  暗暗轉念了一會兒,拿定主意,直叩營門,求見主帥。便將衣服整理一下,搶步前進。

  到了大營,見有衛兵在營門外守護著,便上前問道:「貴營的郭元帥,可在裡面麼?」

  兵士道:「在裡面呢!你打從哪裡來?問他做什麼?」

  匡胤答道:「我從汴京到此,特地來拜見郭元帥,要求他收錄在營,出力報效。」

  兵士聽了,向他渾身上下看了一會兒,方才問道:「請將姓名籍貫告我知道,方好替你通報。」

  匡胤隨:「我姓趙,名匡胤,乃是涿州人氏,父親弘殷,現為都指揮使。」

  兵士搖著頭道:「瞧不出你還是個公子哩!但是父親既做到都指揮使的爵位,樂得安居家中,享受富貴榮華,怎麼反要來投軍呢?」

  匡胤道:「古人說的,『時勢造英雄,英雄造時勢』。現在正值世界擾亂,乃英雄豪傑有為之時,不趁此建功立業,尚待何時?」

  兵士道:「不料你年紀很輕,倒有這般壯志,待我與你通報,見與不見,可要看你造化。」

  說著,回身往後營去了。

  你道這座大營裡的郭元帥,究竟是何人?原來就是後周太祖郭威,乃是邢州堯山縣人氏,生得相貌魁梧,力大無窮,自幼學習武藝,弓馬嫺熟,韜略深淵;少年時候,行為甚是無賴,最喜賭博,樗蒱之戲,一擲萬金,絕不吝嗇。頸上黥著飛雀啄黍之狀,說來卻也奇怪!初黥那飛雀的時候,這粒黍,距離飛雀約有寸許地位,後來出仕為官,頸上的飛雀和那粒黍,竟會漸漸的相近起來。

  有個相面先生,替郭威相面,說他相貌異常,雖然出身微賤,後來必然大富大貴,竟是九五之尊。郭威問他,應在何時可以發跡?相面先生道:「等到頸上黥的飛雀,啄到了那粒黍,便是身登大位的時候了。」

  相面先生講了這番無影無蹤的話,非但郭威嗤之以鼻,便是旁邊的人,也都不相信道:「頸上黥的飛雀啄黍,乃是不能移動的,相距寸許遠近,豈有可以啄到之理?這明明是相面先生的胡言。」

  哪知和郭威在一處賭錢吃酒的朋友,卻把相面先生的話,當作一件新聞,互相傳述,人人皆知。從此以後,都叫郭威為郭雀兒。

  那郭威在鄉黨之中,頗有俠氣,常常替人家排難解紛,遇有窮途落魄。或是遭了急難的人,他也肯解囊相助,十分慷慨,因此地方上很有人感激他。有個姓柴的,名喚守禮,為了一樁官司,被人誣陷,幾乎惹出大禍。幸得郭威出頭排解,方才沒事。守禮感念郭威恩德,無可報答,便把自己妹子,嫁于郭威為妻。守禮的兒子,便是柴榮。前回書中,匡胤、鄭恩三人結義之後,匡胤將回汴京,柴榮不是說也要動身去看望姑丈麼?

  就是去看郭威的。只因郭威娶了柴氏,並未生育兒女,卻把柴榮視同親生兒子一般,十分鐘看!

  後來郭威跟了後漢高祖劉智遠,立了許多戰功。智遠是器重郭威,遇有機密大事,都是史宏肇、郭威兩人代為劃策,所以智遠篡了後晉,史宏肇、郭威都是開國元勳。智遠臨歿,郭威、史宏肇又做了顧命大臣,擁立太子承祐為帝,就是後漢隱帝了。

  其時隱帝幼弱,諸事都聽郭威、史宏肇的指揮。所以隱帝即位,便命史宏肇為樞密使,郭威為樞密副使。又因鄴都是國家的重鎮,須要威望素著的將帥,前去鎮守,遂加郭威為侍中,兼鄴都留守,帶領部下兵將,坐鎮鄴都。郭威奉到聖旨,知是朝廷倚仗自己的威望,壓制各鎮,好使他們不敢暗生異心,所以有這樣的重任,哪裡還敢怠慢?立刻收拾行裝,帶了家眷,徑往鄴都就任。

  不料郭威到了鄴都,沒有多時,那護國節度使李守貞,據了河中,聯絡了永興的趙思綰,鳳翔的王景崇,三處藩鎮,一齊抗命起來,聲勢猖獗異常,各路將帥不能抵敵,紛紛告急,文報絡繹,如同雪片一般飛來。隱帝年幼無知,如何應付得來?

  立召樞密使史宏肇,同平章事蘇逢吉、楊邠入宮,商議發兵之策。史宏肇畢竟是閱歷已深,很有才幹,能擔重任的人。他見隱帝急得手足無措,便從從容容的安慰了隱帝,叫他不要著急,一面與蘇逢吉、楊邠商議調遣將帥,分路出兵。當下議定,命趙弘殷征討鳳翔的王景崇;郭從義征討永興的趙思綰。唯有河中的李守貞,兵力最強,聲勢也最厲害,須要極有威名,能征慣戰,智勇足備的大將前去,始能抵敵李守貞。

  史宏肇等躊躇了半日,除卻鄴都留守郭威以外,便沒旁人可當此任。當下商議已定,入見隱帝,奏明此事。隱帝一一準奏;卻另外下一道諭旨,命郭威為西面招慰安撫史,征討河中,諸路軍馬皆受節制。郭威奉到諭旨,見軍情緊急,自然不敢遲延,略略挑選兵將,帶了內侄柴榮,秘書王濤,率領部下人馬,兼程前進。

  這日行到半途,紮下大營,在路旁暫憩。匡胤恰巧到來,遇個正著,便直叩營門,請求效力。兵士代他通報進去。郭威因在用人之際既有壯士投效,自然不肯拒絕,立命召入相見。

  匡胤聞召,隨定兵士步入中軍帳前,向郭威打了一拱,侍立帳下。郭威未曾開口,先把匡胤的相貌端詳一會兒,見他正在壯年,身材魁梧,心下已有三分喜愛。遂問明姓名籍貫並及三代履歷。匡胤朗朗回答,聲音洪亮,語言鮮明。郭威見了,更加合意,早有留他在營之心,卻故意問道:「你年紀尚輕,正應在家讀書,徐圖上進,如何出外投軍,輕蹈險地呢?」

  匡胤答道:「現值時局多故,正是大丈夫立功之秋,稍有志氣的人,怎肯枯坐家中,不思出外建立功業呢?我久已抱定入營效力的志願,上可以酬報國家,略盡食毛踐土之誼,下可以顯親揚名,不致虛生人世,這就是我前來投效戎行的本意了。」

  郭威道:「你的志願如此宏大,正可追隨令尊,同往鳳翔,建立功績,因何不隨父前去,反到我營中來投效呢?」

  匡胤經此盤問,料知難以隱瞞,只得將父母愛子心切,不許從軍,並自己如何潛身出外,走錯路程,始到此處的情形,一字不遺的述了一遍。

  郭威聽了,方才明白匡胤前來投軍的原由。遂即言道:「我與你父,本屑同寅,今既到此,哪有不肯錄用之理。現在且留在我帳下,同去征討河中,等到立了功勞,自然保薦。」

  匡胤謝了郭威收錄之德,正要告退出帳,忽然有一位青年將軍走入中軍帳內,一眼瞥見匡胤,現出驚詫的神情,向他問道:「你如何不在汴京,竟會來到這裡呢?」

  未知來者是誰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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