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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二八回 瞿鴻禨多言遭嚴譴 譚鑫培奉旨吸烏煙(1)


  話說載旉娶了蘇寶寶過門,不庸說得,自然是燕爾新婚,纏綿恩愛。偏是報館多事,消息也真靈,才只三五天,北京各報館,竟一家家都把此事揭載出來,滿城風雨,哄動一時。奕劻大怒,立刻把載旉喊來嚴責,並叫攆出去,不准再入我的門兒。載旉力辨是外邊謠言,兒子再沒幹過這種事,老爺盡可查訪。左右也替他盡力掩飾,弈劻道:「此刻我不管,倘有什麼參案發現,我再與你計較!」

  載旉大懼,於是把蘇寶寶匿在西河沿客棧裡,報紙上又揭載了。改匿到城北某宅去,又揭載了。

  這辦報的人真是鬼,恁你如何秘密,他立刻就會知道。載旉走投無路,恐蹈乃兄振大爺覆轍,連累老爺,只得忍痛割愛,暫避風潮,商之好友劉十。這劉十是樂亭著名富戶,與載旉為嫖友,十分密切。當下代為劃策,允將蘇寶寶暫寄劉宅居住。劉就命他的侄兒某迎蘇寶寶于城北某宅,乘京奉快車赴樂亭,載旉親送她登車。寶寶盈盈含淚,載旉也泣下沾襟,異常哀感。

  看是這麼恩愛,年輕公子,究竟有何常性?見紅愛紅,見綠愛綠,不多幾時,載旉又娶了個名妓洪寶寶。乃兄載振也為暱南妓謝珊珊,被禦史張元奇所參。時人有詩歎道:

  翠鈿寶鏡訂三生,貝闕珠宮大有情。
  色不誤人人自誤,真成難弟與難兄。
  竹林清韻久沈廖,又過衡門賦廣騷。
  轉綠回黃成底事,誤人畢竟是錢刀。
  紅巾舊事說洪楊,慘戮中原亦可傷。
  一樣誤人家國事,血腥新化口脂香。
  嬌癡兒女豪華客,佳話千秋大可傳。
  吹皺一池春水綠,誤人多少好因緣。

  慶親王父子,數被參劾,而蒂固根深,終難動他分毫。後來禦史江春霖,又因直隸總督陳夔龍,為奕劻之幹女婿,安徽巡撫朱家寶之子朱綸為載振之幹兒,上疏參劾。朝旨以牽涉瑣事,羅織多人,肆意誣衊,有妨大局,著全國原衙門行走、禦史陳田、趙炳麟、胡思敬等奏請收回成命。究竟有何效力? 時人又有詩道:

  公然滿漢一家人,幹女幹兒色色新。
  也當朱陳通嫁聚,本來雲貴是鄉親。
  鶯聲嚦嚦呼爺日,豚子依依念母辰。
  一種風情誰識得,問君何苦問前恩。
  一堂兩世作幹爺,喜氣重重出一家。
  照例自然稱格格,請安應不喚爸爸。
  歧王宅裡開新樣,江令歸來有舊衙。
  兒自弄璋翁弄瓦,寄生草對寄生花。

  又有人把「兒自弄璋翁弄瓦」,對了一句「兄曾偎翠弟偎紅」,成為絕對,傳誦一時呢。此系後話。

  卻說軍機大臣中,兩宮眷注最隆的,共只兩人:一個是慶親王奕劻,一個是大學士瞿鴻禨,恩寵優渥,常常獨承召對。

  瞿相國是湖南人,偏偏這參劾慶王的禦史趙啟霖,也是湖南人,這回的事情,奕劻心中,就不免疑及瞿相所授意,跟瞿相就有了個心,瞿相卻仍懵然不覺。也是合當有事,這日,奕劻因身子不大好,請了個病假,瞿鴻禨一人入對。

  議政既畢,皇太后忽蹙然道:「奕劻又病了麼?他有什麼病?不過為錢財忙碌罷了!七十歲的人,有數百萬銀子家資,也可以罷手了,還這麼營營不已,做什麼呢?」

  瞿鴻禨應了幾個「是」,退值回家。

  家人閒談,無意間就把太后的話,告訴了他夫人。恰好中書汪康年,人前來閒談,瞿夫人就把慶王眷遇已衰,上頭這麼這麼的話告訴了汪夫人。汪夫人回家,告知汪康年。汪康年又告知曾廣銓。這曾廣銓也是 湖南人,是中興名臣曾國藩之後,現官某部部丞,充著倫敦《太晤土報》訪事。本年二月裡,郵傳部尚書張百熙因病出缺,調四川總督岑春煊為郵傳部尚書。

  岑春煊一到部,即劾罷侍郎朱寶奎。曾廣銓運動瞿鴻禨,謀為郵傳部侍郎。瞿鴻禨已經應允,奕劻力持不可。又求為府尹,也被奕劻所阻。原來朱寶奎是奕劻的心腹,連岑春煊都為了此事,被調了兩廣去,曾廣銓因此很恨奕劻。

  當下得了此信,立刻做了一段新聞,郵寄倫敦報館。事有湊巧,這時光,恰有某國新使入覲皇太后。太后召各國公使夫人入宮賜宴,酒至半酣,英使夫人忽問太后說:「貴國才報慶親王將要退出軍機,確麼?」

  太后愕然道:「哪裡有此事?這句話你又從何處得聽來呢?」

  英使夫人道:「因瞧《太晤士報》,才知道的。」

  太后急問報上怎麼說?英使夫人道:「不過說太后嫌他衰老,並太會貪財。」

  太后笑道:「這是報館的訛傳。我何嘗說過這種話?」

  宴罷之後,太后暗忖此言怎麼外國報館都會知道?後來想起數日前曾與瞿鴻禨說過,必是瞿鴻禨洩漏出去的,不然,外國報館怎麼會知道呢!想到這裡,不禁大怒,遂立召奕劻幼女四格格入宮,向之道:「你老子衰年好貨,深負我恩!我念他年老,未忍加譴。現在竟被瞿鴻禨告訴 外國人,載在報紙為各國所騰笑,國體何在?你家去向你老子說,叫他嗣後須格外小心!」

  四格格遵旨告誡奕劻。奕劻聽了,把瞿鴻禨更恨得牙癢癢地,必要設法攆他出軍機。

  這個意思,被載振知道了,私語他的幕僚,慕僚傳說出來,卻又引起一個非常人物。此老姓洪,名述祖,字蔭芝,江蘇陽湖人氏,是洪北江先生的曾孫。少即弛坼不羈,好為大言,自詡有縱橫才略,習英文極精。中法之役,述祖在臺灣劉銘傳幕中治軍書,處分兵事,襄助外交,深為劉銘傳倚任。中法和約告成,台防解嚴,銘傳就派他到法將那裡,商議贖回兵輪事情。

  因為戰事當兒,閩中派遣援台輸送餉械的兩艘兵輪,為法軍所虜,所以派他去議贖。他得此差,就乘勢發財,多所侵蝕。

  劉銘傳聞知大怒,急用令箭召回,把他綁赴軍前正法,經同寅諸人跪求,才得改為監禁。脫獄之後,即在上海為擔文律師翻譯,既而複捐知縣,到湖北候補。岑春煊任湖北江漢關道,委洪述祖為漢口清丈局坐辦,又為了勾通 洋人,盜印地契,釀出重大交涉。鄂督張之洞恨極,擬把他立行正法,經趙鳳昌發電求救,說述祖是洪北江後裔,張之洞聽了,遂把他驅逐出境,從寬免究。

  述祖兩次逃生,遂到京裡來想法子,恰值李經方奉命出使英國,洪述祖百計夤緣,得派充了個隨員。李經方臨走,到瞿鴻禨那裡辭行,鴻禨詢及參隨人員姓名,經方就把名單呈上,瞿鴻禨礁到洪述祖名字,皺眉道:「荒謬絕倫如此公,如何好同他外洋去?萬一生事,不但騰笑外人,還要貽老哥一輩子的累!」

  李經方沒法,回來就辭掉洪述祖。述祖詢問中道棄捐之故,經方初時不答,後來吃他問不過,只得道:「不是我不肯用你,瞿中堂不答應,我也沒法兒呢。」

  述祖於是銜瞿刺骨,日伺其短。現在得著了這個機會,快活得什麼相似,連夜就去見侍講學士惲毓鼎。

  這位惲學士也與瞿鴻禨不怎麼的,立刻草奏,參劾瞿鴻禨四款大罪:

  一是授意言官,二是結納外援,三是交通報館,四是引用私人。

  參折既上,皇太后異常震怒,命軍機擬旨斥革,立即驅逐出京。奕劻極力贊同,鐵良獨持不可,道:「瞿鴻禨身任樞密,官至參知,今以一小臣之言,遽加嚴譴大臣,豈不人人自危!請派員密查,果有證據,革掉他也未晚。」

  皇太后見說得有理,也就答應了。遂派孫家鼐、鐵良秘密查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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