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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二三回 頒明詔聖君籌憲政 定官制賢相話滄桑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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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這位氣壞的漢大臣,就是孫家鼎孫老中堂。當下孫家鼎道:「你們別道我外教,立憲這一件事情,我也略略研究過一番。那立憲國的法,與君主國全異。所以異的地方,不在形跡上,是在宗旨上。宗旨一變,一切用人行政之道,無不盡變。 譬如重心一移動,全體的質點,就都要改變方向了。此種大變動,行在國力強盛時光,尚不免有騷動之憂,現在國勢衰弱到如此地步,照我看來,變得太急太驟,怕就漸騷然不靖之象,似該先革掉叢弊太甚諸事,等到政體清明,漸漸的變更,也不算晚。」 徐世昌立起道:「孫中堂,逐漸變更的法子,已經行了多年,一點子沒有成效,就為國民的觀念不變,他的精神也無從而變。只有大大的變革,才能夠發起全國精神呢。」 孫家鼎道:「照老哥這麼說,必是國民的程度,漸已能及,才能夠這麼辦。只是現在時光,國民能實在知道立憲利益的,不過千百人中之一;至於能夠知道立憲之所以然,又知道為之之道的,恐怕不過 萬中一人罷了。上頭雖然頒佈憲法,百姓都懣然不知。就這麼辦去,不但無益,倒適為厲階,仍宜謹慎點子的好。」 徐世昌還未回答,漢大臣中,早又站起一個人來。眾人瞧時,乃是管學大臣張百熙張尚書。只見張尚書道:「孫中堂的話,說得何嘗不是!但是國民程度,全在上頭的人勸導。現在上頭 的人,沒法子提高他的程度,倒說等候國民程度高了,才立憲法,這是永不能必的事。照我個人意見,以為與其等候他程度高了立憲,不如先預備立憲,再慢慢的施誘導,使國民得漸幾于立憲國民程度好的多呢!」 滿大臣中又站起一人,乃是榮尚書榮慶,發出反對的議論道:「我非不深知立憲政體之美,但是吾國政體寬大,漸流弛紊。為今之制,極該整飭紀綱,綜核名實,立居中馭外之規,定上下相維之制。行過數年之後,官吏盡知奉法,人民堿稱便利,然後徐議立憲也未晚。如果不察中外國勢之異,徒徇立憲的好名兒,勢必至執政者無權。那一班神奸巨蠹,倒得棲息其間,日引月長,為禍非小。此事關及國家安危,還請諸位從長計較。」 瞿鴻禨接口道:「惟其如是,所以都說預備立憲,不是說立即立憲,榮尚書可以放心。」 尚書鐵良道:「我聽得各國的立憲,都由國民要求了才成功。要求得利害的,甚至於暴動。日本雖然未至於暴動,那要求卻也很利害的。國民能夠要求,是已深知立憲之善,知為國家分擔義務。現在未經國民要求,倒要先給他權柄,那班國民不懂事,反以分擔義務為苦,便怎麼呢?」 眾人聽了,都不作聲。 直隸總督袁世凱袁公再也耐不住了,當下立起道:「天下事勢,何常之有?從前歐洲人民,積受壓力,又有愛國思想,所以出於暴動以求權利。我國則不然,朝廷既崇尚寬大,又沒有外力相迫,人民處於不識不知之天,絕不知有當兵納稅的義務。所以各國的立憲,因民之有知識而使民有權;我國因差民以有權之故而知有當盡之義務。事理之順逆不同,預備之法,亦不能同。總以使民知識漸開,不迷所向,為吾輩莫大之責任。這是吾輩所當共勉的。」 鐵良道:「照此說來,預備立憲之後,該設立內閣,厘定官制,明定許可權,整理種種機關。且須以全力開國民的知識,溥及普通教育,派人分至各地演說,使各處紳士商民知識略相平第才好呢!」 袁公道:「豈特如是而已?數千年相沿的政體,一旦欲大變其面目,那各種問題,勢必相連而及。譬如一座老屋,當沒有議及修改時光,任它飄搖,倒也似乎尚可支援;等到議及修改,一經動工拆卸,那朽腐的樑柱,摧壞的粉壁,紛紛發現,以致多費工作。改政之道,也是如此。現在就以所知的事講起來,如京城各省的措置,蒙古、西藏的統轄,錢幣的劃一,賦稅的改政,漕運的停止,這種事情,都是極委曲,極繁重,都該于立憲以前,逐漸辦妥,辦起來真是日不暇給呢!」 鐵良道:「我還有一個疑團,現在地方官所嚴懲的,共有四等人,是劣紳、劣衿、土豪、訟棍。凡百州縣幾盡被若輩盤踞,再沒有人起而與爭。現在如果預備立憲,勢必首先講求自治。那麼這一 班人且公然握地方的命脈,那不就糟了麼?」 袁公道:「這又何足為患?只消多選循良之吏,發到各省去做地方官,專以扶植善類為事。使公直的得各伸其志;奸匿的無由施其技。如是始可為地方自治的基礎。」 瞿鴻禨道:「這麼說仍當以講求吏治為第一要義,舊法新法,原無二致的。」 醇親王載灃道:「眾位的高論,都是很有道理的。 我看立憲這一樁事,既然如此繁重,人民程度能及與否,又在難必之數,那就不能不多留時日,為預備地步了。時光已經不早,講了這大半天,也該散了。明兒召見,咱們就把預備立憲的主見,回奏兩宮,眾位看是如何?」 於是諸王大臣,又商議了一會子,意見大相同略。次日,入朝面奏。到了七月十三日,朝廷就頒下預備可立的上諭,其辭道: 朕欽奉慈禧端佑康頤昭預莊誠壽恭欽獻崇熙皇太后懿旨, 我朝自開國以來,列聖相承,謨烈昭垂,無不因時損益,著為審典。現在各國交通,政治法度,皆有彼此相因之勢,而我國政令,日久相仍,日處阽危,憂患迫切。非廣求知識,更訂法制,上無以承祖宗締造之心,下無以慰臣庶治平之望。是以前筒派大臣分赴各國,考察政治。現載澤等回國陳奏,皆以國勢不振,實由於上下相暌,內外隔閡,官不知所以保民,民不知所以護國。而各國之所以富強者,實由於實行憲法,取決公論,君民一體,呼吸相通,博採眾長,明定許可權,以及籌備財用,經劃政務無不公之于黎庶。又兼各國相師,變通盡利,政通民和,有由來矣。 時處今日,惟有及時詳晰甄核,仿行憲政,大權統於朝廷,庶政公諸輿論,以立國家萬年有道之基。但目前規制未備,民智未開,若操切從事,徒飾空文,何以對國民而昭大信?故廓清積弊,明定責成,必從官制入手。亟應先將官制分別議定,次第更張,並將各項法律詳慎厘訂。而又廣興教育,清理財政,整頓武備,普設巡警,使紳民明悉國政,以預備立憲基礎。著內外臣工切實振興,力求成效。俟數年後規模粗具,查看情形,參用各國成法,妥議立憲實行期限,再行宣佈天下。視進步之遲速,定期限之遠近。著各省將軍督撫曉諭士庶人等,發憤為學,各明忠君愛國之義,合群進化之理,勿以私見害公益,勿以小忿敗大謀。尊崇秩序,保守和平,以預備立憲國民之資格,有厚望焉。將此通諭知之。欽此! *** 這一道明詔頒佈之後,全國人民有歡忭的,有恐懼的,也有發言譏刺的。歡忭的是慶倖從此後得為立憲國國民了;恐懼的是怕人民程度不及,將來反多事故;發言譏刺的,是逆料政府決不會有好事情幹出來,立憲並無頒限,一紙空文,無非是騙人勾當。人民雖是這個樣子,朝廷上卻把此事瞧得異常鄭重。 頒發詔書的次日,即派鎮國公載澤,大學士世續、那桐、榮慶,貝子載振,尚書奎竣鐵良、張百熙;戴鴻慈、葛寶華、徐世昌、陸潤庠、壽耆,直隸總督袁世凱,公同編纂京朝官制。並著外省總督端方、張之洞、升允、鐵良、周馥、岑春萱各派司道大員到京,隨同參議。又派慶親王奕劻,大學士瞿鴻禨、孫家鼐,總司核定。 各位編制大臣奉到旨意,即於十六日,在頤和園裡頭,開第一次會議,議出了辦法。於是就在恭王府朗潤園裡頭,設立編制館,以府尹孫寶琦、京卿楊士琦為提調,金邦平、張一摩、曹汝霖、汪榮寶為起草課委員,陸宗輿、鄧邦述、熙彥為評議課委員,吳廷燮、郭曾炘、黃端祖為考定課委員,周樹模、錢能訓為審定課委員。此外京曹須議的,吏部衙門,有長順、劉元弼;戶部衙門,有李經野、程利川、林景賢、傅蘭泰;財政處,有陳遹聲;禮部衙門,有瑞緒、劉果、聶獻琛;兵部衙門,有王維翰、慶蕃;練兵處,有哈漢章、良弼、王士珍、朱彭壽;刑部衙門,有曾鑒、胡彤恩;工部衙門,有郭慶華、潘慎修。 各疆臣所派,兩江是荊光典,俞明震;兩湖是陳夔麟、曾廣熔;兩廣是於式枚,四川是劉學廉、徐樾,陝甘是熙麟。 編制各大臣于未曾動手編制之前,先會銜奏陳厘定官制宗旨,大略五條: 第一,此次厘定官制,遵旨為立憲預備,應參仿君主立憲國官制厘定,先就行政司法各官,以次編改。此外凡與司法行政無甚關係各署,一律照舊。第二,此次立定官制,總使官無屍位,事有專司,以期各有責成,盡心職守。第三,現在議院遽難成立,先就行政、司法厘定,當採用君主立憲國制度,以合大權統於朝廷之諭旨。第四,欽差官、閣部院大臣、京卿以上各官,作為特簡官,閣部院所屬三四品 人員,作為請簡官;閣部院五至七品人員,作為奏補官;八九品人員,作為委用官。第五,厘定官制之後,原衙門人員,不無更動或至閒散,擬在京另設集賢資政各院,妥籌位置,分別量移,優予俸祿。 旨意下來,著即按照陸續籌集,詳加編定。起草課各委員奉到此旨,頓時就忙起來,終日伏案埋頭,精心編撰。不多幾日,京朝官制草案,早都撰擬脫稿。由評議課委員評議過,再由考定課委員加以考核。審定課委員悉心審定,才敢呈由編制大臣,經各編制大臣一律署諾,然後送往總司核定處刪改具奏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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