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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回 河清海晏乍慶升平 美雨歐風傳來警信(1)


  話說曹振庸聽說宮中有變,大驚失色。他妻子道:「老爺也應問個明白呢」。一句提醒了振庸,忙問家人道:「皇上沒有事吧?」

  家人道:「沒有事。」

  振庸道:「皇上沒有事就好了。」

  隨問家人:「你哪裡來的消息?」

  家人道:「內庭侍衛王老爺家人講的話呢。」

  振庸道:「想總是逆回派遣刺客入宮行刺了?」

  家人道:「倒不是行刺呢,王老爺家人說,他家老爺昨晚恰輪著班兒,在內庭值班,已經三鼓時光,乾清宮太監急出宣召,說有要事。王老爺不敢怠慢,跟隨入宮,見聖上面色青黃,氣的不成個樣子。一見王老爺,扔給他一柄寶刀,手指一個太監道:『你跟他去斬一個腦袋來,速去速回,不得有誤』。王老爺又不敢問,跟隨了那太監,到一所富裡。那太監向床上指道:『就把此女快快斬了!』王老爺揭開帳子一瞧,見一個 美人兒,側身臥著,宛如春睡海棠,嬌豔得莫可言喻。粉氣脂香,撲人眉宇,心裡委實不忍。上命差遣,沒奈何,只得硬頭皮,舉起寶刀,只一砍,血花飛舞,早已香消玉散。提著 美人頭,回乾清清宮覆命。」

  振庸道:「這又為什麼呢?」

  曹太太聽了,也不勝詫怪。後人有詩詠道:

  中使傳宣急召蝦,乾清宮畔月籠紗,
  龍顏一怒娥眉死,禦劍封還帶血花。

  振庸次日上朝,潛心窺察,見宣宗談笑自如,並沒露有忿怒樣子,心下納罕。奏對了幾件沒要緊的事,才待退出,外面送進一封奏報,是回疆遞來的。宣宗道:「你等等,瞧他報的是什麼事情。」

  振庸遵旨,拆開瞧時,見是長齡、武隆阿、楊遇春會銜奏的,頭上幾個字是奏為大軍克復喀城,服獲回酋事,隨留心瞧下去。只見上寫道:

  臣等於二月初六日出師,十四日,至巴爾楚庫台。該處為喀葉兩城分道處,留兵三千,以防南路繞襲之賊。二十二日,至大河拐,我軍深入半月,未遇一賊,而糧已垂盡,日食疲駝贏馬,惟恐賊堅壁清野,不戰而困我,爭望殺賊因糧。

  是夜,始敗其襲營之賊三千,次日,賊決河灌道,多掘溝坎,我師戈壁中轉得水以濟士馬。午抵洋阿巴特,沙漠平曠,賊二萬據橫岡五六裡。臣等會商,分兵三路進攻,臣長齡、臣遇春將中軍,臣武隆阿將左軍,臣楊芳將右軍,三路進攻,賊據岡下,壓者再,大兵分路奪岡。賊披靡,半遁回莊,半西竄。官軍分路擒斬其半,盡得牲畜糗糧濟師,士氣百倍。

  二十五日,至沙布都爾回城,多葦湖樹林,賊數萬,臨渠橫列,決水成沮淤,騎難馳騁。乙後林中,各有伏賊,難繞襲。我軍乃先令步卒冒險越渠,短兵鏖戰,複魔騎兵繞左右淺渠橫截入陣,適賊營火藥自轟,我軍乘之,射殪賊帥,奪旗鼓,眾始潰 敗。追逾渾水河三十餘裡,擒斬萬計。複分敗林中伏賊,及河橋援應之賊。臣等見河北左山右水,路狹箐深,恐有伏,乃議留兵扼橋,而循河南上。

  二十七日賊敷萬據河。瓦巴特回城,依岡背河,官軍未至五十裡,見牛羊蔽野,又逆賊探騎數百,見官軍反卻。臣等恐賊誘也,嚴令勿掠亦勿追,距賊營十裡而止。夜遣吉林勁騎各五百,分探左右,間道繞出賊後。

  次日,壓賊壘,我軍川陝步兵居中,騎兵張左右翼進。賊佯退欲誘我兵登岡而反襲我,我兵槍炮疊前,而藤牌兵虎衣躍入。賊馬驚,陣亂,岡後伏賊援應死戰,而我千騎已繞出回堡後,突擊其背,賊大潰,斬擒各半,複殪安集延二帥。追至洋達瑪河,距喀城八十裡。次日,整隊至渾河北岸,距喀城十餘裡。賊率其眾十余萬背城一戰,阻河列陣,亙二十餘裡。築橫壘蔽之,穴壘列銃鼓角震天,勢張甚。臣等複遣死士數百,夜擾其營,歡囂達旦。

  夜二鼓,西南風起,撼木揚沙,大霧晦,臣等熟商,霧晦中賊不辨我多少,又不虞我即渡,時不可失,乃遣索倫千騎繞趨下游牽賊勢,臣遇春率親兵驟渡上游據上風。前鋒先扛炮轟賊,炮勢與風沙勢相並,若百十萬兵摧壓驟至,賊陣大亂。

  拂曉,我兵盡渡,風止霧霽,乘勢沖入賊陣,賊土崩,橐舄遍地。乘勝進攻,先據漢城,次破回城,生擒張逆甥侄及安集延偽帥推立汗薩本汗並從逆伯克等,先後殺賊無算,生擒四千餘人。惟逆首張格爾奔竄出卡,未獲邀捕。謹將戰勝情形具折,由六百里加緊馳奏。

  ***

  宣宗搖頭道:「命將出師,原期殲除元惡,乃致臨巢兔脫,長齡等太不曉事。前功盡棄,後患堪虞。」

  隨向振庸道:「你看如何處置?」

  振庸道:「論他殺賊之功,似乎宜賞,還祈皇上天恩。」

  宣宗道:「殺賊功微,縱寇罪大,功罪萬難相抵。」

  隨下旨,長齡奪去紫疆,楊遇春、武隆阿奪去太子太保、太子少保銜,仍著勒限捕獲。並諭回部各酋,有擒獻張格爾者,爵郡王,金十萬。這兩道聖旨去後,不過一月光景,回疆捷報絡繹不絕。知道武隆阿臥病喀城,楊遇春督師前進,三月初五日,複英吉沙,十六日,複葉爾羌複和闐,出屯色勒庫,擬掩捕張格爾。宣宗心始稍慰。

  一日,長齡來一奏本,宣宗瞧過,怒形於色。廷臣見了,盡都震恐。宣宗道:「不意長齡老悖昏謬,竟到這麼地步!」

  隨命軍機擬旨,把長齡、武隆阿革職留任。軍機大臣不知底裡,還都替他求恩。宣宗擲下奏本道:「你們自去瞧閱,該革不該革?」

  軍機大臣拾起瞧時,大旨稱:「愚回崇信和卓,猶西番崇信達賴喇嘛,已成不可移之錮習。即使張逆就擒,尚有其兄弟之子在浩罕,終留後患,勢難以八千留防之兵,制百萬犬羊之眾。若分封伯克,令其自守,則如伊薩克玉素普等助順官兵,均非白回所心服之人,惟有赦故回酋回羅尼都之子阿布都裡,乾隆中羈住京師者,令師總轄西四城,庶可以服內夷,制外患」等語。末附武隆阿一片,主張的與長齡差不多,有「西四城環逼外夷,處處受敵,地不足守人不足臣」等話。

  眾軍機面面相覰,一聲兒不言語。

  宣宗道:「他們要聯棄地縱寇,他們果然做好人兒,國家卻平添出無窮禍患來,昏謬已極。」

  曹振庸道:「最好另派一個大臣去幫辦,才可免去誤會。」

  宣宗道:「那也好,派誰去呢?」

  振庸道:「那彥成還妥當嗎?」

  宣宗點點頭,隨下旨命那彥成為欽差大臣,前往回疆幫辦善後。

  從此,朝朝晚晚,盼望好消息。一晚,天已三鼓,忽有飛騎投送捷報到軍機處,卻是長齡、楊芳用計誘獲逆酋張格爾的事。此時軍機章京都已散去,只有一個老章京,還在那裡打盹兒。接到軍報,知道是緊急事情,趕忙送進宮去。宣宗大喜,傳旨報捷 的人,賞他一個三品銜,並賞戴花翎。次日下詔,封長齡二等威勇公,楊芳三等果勇侯,都賞戴雙眼孔雀翎,將士胡超以下都有賞齎,並實授楊遇春為陝甘總督。於是積年巨寇,一旦蕩平。恭上皇太后徽號,勒碑太學。大軍凱旋,郊勞受俘,悉如典禮。滿廷臣工,頌德歌功,好一派承平景象。

  宣宗自回亂平靖後,河清海晏,一竟很太平。雖趙金寵、李沅發先後稱叛,不過如電光石火,一撲即滅,於大局上並無關礙。道光十一年六月九日,皇貴妃鈕枯祿氏生了一位皇子,宣宗奏明皇太后,就冊立鈕枯祿氏為皇后,新皇子賜名叫奕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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