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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回 張格爾縱橫西域 宣宗帝宵旰深宮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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宣宗道:「楊遇春果然驍勇,白蓮教天理教兩番亂事,多半是他一個兒的功勞。你保他,朕很信的過。」 隨下旨,令陝甘總督楊遇春為欽差大臣,統陝甘只五千星夜馳赴哈密,會諸軍進剿。所遺陝甘總督,即著陝西巡撫鄂山署理。又命布政使盧坤,署理陝西巡撫,馳赴肅州管理糧台事宜。命將出師,經營籌畫,費了好一片心思,依舊沒點子效驗,宜宗很是焦勞。 這日,退朝入宮,本宮承值內監呈上一大疊章奏,大半都是西域軍報。宣宗皺眉道:「小鰍生大浪,這邊務幾時才了呢!」 隨命取過朱硯,隨閱隨批,閱了一整日。吃過晚飯,兀自秉燭批閱,承值的太監敖不住夜,站在兩旁,早一磕一磕的打盹了。宣宗也不去責備他們,獨個兒執著朱筆,一本一本的批閱。 閱到一本,卻是伊犁將軍長齡請兵的奏本。留心看去,大旨稱:「逆酋已踞巢穴,全域蠢動,喀城距阿克蘇二千里,四面回村中多戈壁,斷非伊犁、烏魯木齊六千援軍所能克復。懇恩速發大兵四萬,以一萬五 千人分護糧台,二萬五千人進戰,軍事才有把握」等語,搖頭道:「長齡也太不曉事,調這許多兵,每日要多少餉呢?」 執筆沉思,滿擬撰幾條方略,指授邊臣,寫了一兩條,看看不很妥,隨又刪改。 此時壁上掛鐘,鐺然一響,早報子正二刻。一個太監匆匆奔入,奏道:「貴妃娘娘請爺安寢。」 宣宗不語。那太監又請一遍,宣宗點點頭。太監退去,一會子又來催請。宣宗皺眉道:「知道了。」 那太監道:「天寒夜短,請爺就啟駕吧。怕貴妃娘娘自己來請呢。」 道言未了,就聞衣裙悉索之聲,一陣香風,皇貴妃早扶著了兩個宮女走進來了,笑道:「夜深了,爺還在弄什麼呢?」 宣宗擱下筆道:「你來做什麼?也應睡覺了呢。」 皇貴妃道:「我伺候爺呢,爺不睡,叫我一個兒怎麼睡的穩。」 宣宗道:「別來纏我,我還有事呢。」 皇貴妃道:「有事明兒不好辦嗎?」 宣宗道:「你略等一會子,我擬好這道旨,就同你睡去。」 這位皇貴妃原是寵慣了的,自寵怙嬌,憨癡成性,見宣宗辜負春宵,一時性起,便伸出玲瓏玉腕,把那章奏搶取到手,縷縷撕作紙條兒。宣宗嗔怪眾內監為什麼不來攔阻,嚇得眾內監即頭認罪不已。次日,下一道手詔,把皇貴妃遣出宮完結。 後人事詠史詩道: 捧硯調朱玉漏遲,御前裂帛太憨癡。 才人一別披香殿,明月羊車系夢思。 皇貴媳因罪廢黜,宣宗隨到綺春園奏知皇太后。皇太后道:「頤齡的女孩子鈕桔祿氏,我看倒很出息,可就把她升了吧。」 宣宗領旨。原來這鈕枯祿氏,是承恩公頤齡之女,蕙心蘭質,敏妙異常。小時光,頤齡在蘇州做官,蘇州風俗,閨中清玩,盛行的是拼七巧板兒。鈕妃冰雪聰明,獨標新制,做成幾方小木片兒,拼出「六合同春」四個字,貢進宮去,以為妃嬪們新年玩具。 後人有詩詠道: 蕙質蘭心並世無,垂髫曾記住姑蘇。 譜成六合同春字,絕勝璿璣織錦圖。 鈕妃承恩,封為皇貴妃之後,聖眷隆重。不多幾年,就下恩旨,命她總攝六宮事務,這都是後話。 卻說宣宗瞧了長齡請兵之奏,被皇貴妃擾亂文思,不能親擬方略,遂召軍機集議。決議命山東巡撫武隆阿率領吉林、黑龍江馬隊三千人出差助剿,特授長齡為揚威將軍專理軍務,又命將軍德英阿為伊犁將軍。曹振庸道:「歷朝興辦軍務,糧台一差弊病最多。象乾隆時候,開拓新疆,軍費一項,不知費掉幾多呢。」 宣宗道:「現在的庫款,哪裡比的上乾隆時候,還要這麼大刀闊斧的花,我可吃不住呢。」 隨命振庸草了一道上諭,道: 乾隆間創拓新疆,故用出征外域之例。嘉慶初川陝楚軍需,未定章程,故多糜費。今回疆隸版圖六十餘年,城堡台站悉同內地,不得複籍詞險遠,其令總理糧餉大臣定則例、繪圖說、備稽核。欽此。 又令戶部呈進西域地圖,檢查運糧進兵各路。宣宗道:「不明地勢,舉措無一不是錯誤。你看肅州的嘉谷關,離距阿克蘇有五千多裡路程,現在只在哈密設一處總糧台,如何管的周全?」 曹振庸道:「皇上明見萬里,所諭洞中機竅。現在烏魯木齊的屯糧,伊犁採買的現糧,他們轉運都由阿克蘇省內地走的呢。就是軍械火藥等,一切由內地運出去的東西,也都改由烏魯木齊北路,越過冰嶺,轉入阿克蘇的。比了吐魯番庫南路的水草,要便利多呢。」 宣宗道:「既是這樣,就明降諭旨,准其增設台站,別再偷偷摸摸了。」 曹振庸道:「軍興最難籌餉,臣瞧視地圖,見新疆地方銅山頗多,何不採取赤銅,鑄造普爾錢,以濟軍用?再那伊犁烏裡雅蘇台地方的孳生牧廠,這幾年來,孳生的駝牛馬數也不少,咱們從沒有用過,現在西域用兵,這駝牛馬都是很合用的東西,何不提選它個幾萬?」 宣宗大喜道:「還是你能夠替我想想法子。」 隨命繕旨發出,又叫他繕了幾條用兵方略,一併發出。自這兩道旨意發去之後,請餉的章奏,便不似從前那麼緊急了。無奈宣宗平亂之心比什麼還殷切,一個月總有三五道諭旨發往西域催促。西域軍報雖也絡繹不絕,所報軍情卻總是勝敗無常,利害不一。宣宗道:「軍事沒有起色,大致都為刑賞不明之故。」 隨飭長齡查察歷任回疆參贊辦事領隊各臣,其有貪淫肆虐,劣跡著者,生的拘捕下獄,死的追奪恤典。於是斌靜、色普征、額巴彥圖等盡都獲罪。 一日,太監送進西域奏報,拆開瞧時,不過是改變方略的舉動,大旨稱說:「前奉詔令,大兵分奇正二路,以正兵由中路台站進,而奇兵由烏什草地繞出喀城,斷其竄遁。惟是烏什卡倫之外,直抵葉爾羌,山溝險狹,戈壁數百里,所經布魯特部落,半為賊煽,未可孤軍深入,且官兵留防阿克蘇四千,烏什四千,庫車五百,並未到之延綏西川兵五千外,其進剿之步騎共止二萬二千。如兩路分進,相去二十餘站,聲息不通,且喀城蜂屯醜眾,不下數十萬,眾煦漂山,非大兵全力中路,直搗喀城,反正為奇,難期萬全無失。惟喀城邊接外夷凡一十七卡,恐賊子因敗循入,已潛諭黑回赴喀約眾邀集。是否有當,伏祈訓示遵行」等語。 宣宗瞧畢,甚為欣慰。 恰值曹振庸入見,問道:「聖容喜悅,西域諒有捷報到呢。」 宣宗道:「長齡能這麼因時制宜,蕩平的日子諒總不遠了。」 振庸道:「長齡以上相之尊,將數萬之眾,蕩此小丑,萬料不到他曠日持久到這樣地步。」 宣宗道:「你這麼短他,調你回疆去,總比他好多了。」 振庸碰頭道:「臣因望治過切,不覺言之過當,遭遇聖明罔識忌諱。」 宣宗道:「誰又怪你呢,不過朕心裡才快活點子,你倒又來招朕,你自己忖去,該不該呢?」 振庸叩頭謝過,又講了幾句別的,方才退出。 回到私第,向妻子道:「我做了這許多年的官,碰釘子還是頭回兒呢。」 他妻子道:「上頭正不高興,老爺撞上去,自然要碰釘子了。」 振庸道:「上頭倒很喜歡呢。」 隨把方才的事,說了一遍。他妻子道:「得放手處且放手,得饒人處且饒人。老爺也犯不著跟他作死冤家呢。」 振庸道:「我是很隨和的。」 一語未了,門上投進那彥成名片。振庸詫道:「他幾時進京的呢?怎麼我一點兒沒有知道?」 他妻子問:「是誰?」 振庸道:「直隸總督那彥成。」 隨要衣帽穿了,急匆匆出去會客。足有頓飯時候,才喜容滿面的進來。他妻子問道:「老爺何事喜歡?」 振庸道:「你道老那來為什麼事?」 他妻子道:「我如何知道?」 振庸道:「他要謀西域的軍功呢。」 他妻子道:「敢是托老爺保他麼?」 振庸道:「老那又要謀軍功,又是怕打仗,跟我商量,最好等候長齡把十成事情辦好九成,得有機會,他去接手辦理善後。你道他這個人,心計利害不利害?」 說著,一個家人急急奔入,報說:「宮中有變」。振庸大驚,欲知何事,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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