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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回 逆種寄贓慌落陷 客巴割愛泣投繯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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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完崔呈秀家私籍沒,又有個都察院司務許九皋上一本道:「魏党田爾耕大開告密株連之門,實其貪橫無厭之腹,奸婪妄肆。先將吳養春萬家彥無端沒入,以飽權璫之欲,因而愈加寵倖,無所不為。占主事周京、生員高鯀田地,鯨吞故相李明賜宅,椎碎聖旨禦牌。乞查拿正罪,籍沒家資,以振國法。」 崇禎批道:「田爾耕職任要地,冒濫錦衣,榮及僕隸,鯨吞霸佔,慘害生民,不可勝計。盈室所積,莫非指膏,不啻元兇之富。侵佔故相賜宅,椎毀聖旨禦牌,尤可痛恨。著先行削籍為民,其家貲並各處夥計,該撫按實時封固,盡教籍沒,以充遼餉。」 那時田爾耕雖經告退,尚安坐在家,恣行威福,他有個大兒,為人仗義疏財,又肯延請南方名士勤苦讀書,雖是該世襲錦衣,他卻不以意,疾心要學他祖公公兵部尚書田樂,替朝廷幹大功勞,封妻蔭子。起初見他父親爾耕附了魏璫,結交阮大鋮、梁夢環、倪文煥、許顯純一班人,做那反事,常常單騎到京,跪在爾耕面前,痛哭苦諫。爾耕二兒是個樸實不管事的,人都稱他「老實田二公子。」 惟有三兒凶頑作惡,往來京師,攬事納賄,爾耕極歡喜他。此時田大公子見父親罷職,還只是同了田三橫行無忌,知必不能保身保家,苦勸不依,坐視不忍。因他丈人是保定府高陽縣一個世宦人家,這任丘縣原不多些路兒,把他妻子先寄在丈人家住了,箱籠物件也各各搬運些去。 十月盡間,他有個蘇州好友翁逢春,留下一個曲友姓吳,叫做黑吳四官。一夜田大公子和他吃酒,因說道:「吳兄在此實為簡慢,但小弟替兄玉成,想有五六百金了。寒家為三舍弟太橫,家父又不聽正言,必有奇禍。兄不如回去了罷。小弟不久定避往高陽去了。不是小弟拋去老父,也要存先祖一線書香,所謂同死無益。」 黑吳四官道:「多蒙大公子扶持,實有六七百兩現物了。三公子遂許我從容半月,有一事成了,分我三百金,湊成千金回去。這都是大公子恩典。」 田大公子道:「兄不要怪小弟見辭,這是好話相聞耳。只是不要後悔。」 吳黑四官唯唯而散,各自去睡了。 田大公子正事在心,那裡睡得著,竟在房裡走了一夜。早起梳洗完了,取飯來吃完,叫小廝拿了一軸沈石田的畫,一軸祝枝山的字,又舊圖書一個,跟到田爾耕書房裡來。田大公子向他父親拜了四拜。田爾耕問道:「大哥子為何行起禮來?」 田大公子道:「兒子見爹和三弟不肯收斂,苦勸不從,實實要往遠方躲避去了。兒子只帶得一軸畫、一軸字、古篆印一個。房裡東西,各莊田地,分毫不動。媳婦料在外家不致凍他餓死。兒子且去一年半載,再回來侍奉爹爹。」 田爾耕道:「癡孩子,往那裡去。」 大公子又拜上四拜,手執兩軸與這舊舊圖書,走到門首,已預先分付備下的馬,上馬加鞭,離了任丘縣去了,連家人小廝也不帶一個。田爾耕遣人去趕,趕不回來,也就丟在一邊了。 誰知過了三日,卓禦史前來籍沒,把田爾耕、田二、田三盡行拿了,家屬不問良賤,盡行逐出,草兒也不曾帶得一根出來。家中金銀珠玉、寶玩緞疋雖不比魏忠賢,卻不減崔呈秀,都封固了,造冊進上內庫。所有田彥,盡數變賣入官。 那黑吳四官的七百金,也在籍沒數內,家屬隊裡一併流出,人走得個空身子,幸喜束肚裡偶帶得七八兩銀子,將就盤纏回家,仍舊還是個清寒人。人象那田爾耕,做下了鐵桶的事業,銅鬥兒家私,都做一場春夢,連他父親掙下的錦衣世家,也都付之東流了。誰知又有黑吳四官,不聽田大公子的好言,終不得一毫受享。有一首打油詩,單說那田爾耕的: 爾耕原是尚書裔,錦衣世襲非容易。 不聽長公忠直言,全家抄沒空流涕。 且說客巴巴躲在東直門外一個莊子裡,帶了三四個心愛人兒住在那裡,鎮日只是吃些酒,酒醉了輪流幹那件事,消遣悶懁。聽見兒子侯國興寄在監裡,聽候發落,倒也還不驚慌。又聽見任丘縣錦衣大堂也被抄沒了,便跌腳捶胸道:「天爺嗄!逐個兒拿了,怎饒得過!咱和今的皇后沒甚仇恨,那張娘娘好不恨咱。倘他兩個好了,說起咱的事體,定然有些有些不保。咱受用慣了,怎受得刑罰。況且皇帝也曾伏侍,一個嬌滴滴半老佳人出頭露面,豈不被人笑倒。苦嗄!苦嗄!」 分付取酒來,「咱們大家吃個爛醉再處罷呀!」 不一時,酒肴到了。吃一回,客氏脫了上下衣服,叫那三四個心愛人兒輪流戲弄,說道:「我的哥哥!你們射死了咱罷,省得又費條繩子。」 大家無恥到二更天氣,各在炕上睡了。不提防客氏哭了一回,取了一條汗巾懸樑自縊,去見閻王了。次日三四個心愛人兒看見他縊死,打夥兒偷了他些金銀珠玉,各自逃生。跟隨的報知地方,申報了東城兵馬司,七日後才入殮。可笑客巴巴,八人大轎,四道開棍,何等榮耀,掙下那幾十萬家私,到今日如此結果。有詩為證: 半老佳人逞豔姿,九重誘主實堪嗤。 豈知一旦成虛廢,歸土無期暴露屍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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