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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 幼君初政望太平 奸璫密謀通奉聖(2)


  廷魁回到衙裡,趕一女二妾入井,然後自己也投井死了。張銓也被報於城外。幾日間,金、複、載,未有大失,換過袁應泰,一敗塗地。富時倡議何人,將祖宗百戰封疆,袖手送彼,若不嚴核,何以儆後。著該部速查具奏。朝議紛紛,都沒主意。五月,天啟成婚,立張氏為皇后,王氏為良妃,段氏為純妃。只為大婚事,匆匆又忙了月餘。閣老韓爌、少詹事徐光啟等,奏請贈恤遼陽死事諸臣,天啟准奏,贈張銓大理寺卿;尤世功、陳策少保,各賜諡,蔭指揮僉事;崔儒秀、何廷魁各光祿寺卿蔭錦衣衛百戶;童仲揆都督同知;吳文傑、周敦言、戚金、鄧起龍、秦邦屏五人都督僉事。死節忠魂,略得表揚一番。有詩為證:

  朔北烽煙晝不分,從戎壯士氣干雲。
  忽驚戎馬頻相鬥,俄見經臣只自焚。
  戰將操戈甘白刃,孤軍卸甲泣青雯。
  可憐入井紅顏盡,遼是家鄉水是墳。

  且說奉聖夫人客氏見天啟有了皇后,又有了妃子,富撒嬌撒癡道:「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!」

  天啟沒奈何,今日賞銀幣,明日賞田莊,越越恩待他了。客氏在宮裡還不十分於肆,一出宮門到了家裡,他那裡看丈夫侯巴兒在眼裡。戚他尋少年美貌的恣意取樂。出入用大轎,八個人抬著,四五道開棍,遠遠的喝道:下來!那騎騾的,下來!狗攮的!好打呀!勢焰滔天。人人害怕。觸動了兩個給事中,一個朱欽相,一個倪思輝,各上一本,說他不該出宮禁,藐視國母。天啟怕客氏發怒,把朱、倪兩個給事中降的降,調的調。觸動了個有風厲江西道禦史王心一,上一本去救朱、倪二人,本上道:

  臣嘗讀漢史,至文帝,有所幸慎夫人,與皇后同席坐,中郎將袁盎引卻慎夫人坐,帝怒,夫人亦怒。盎以尊卑有序對。帝悅,以語慎夫人,為賞五十金。夫妃匹之際,宮禁之嚴,盎以小臣,戇直乃爾。文帝不惟容之,而且賞之,謂其心主不愛君,原非有他,不如是,則人主之過失無由上聞也。況我皇上擅天縱之聖,具堯、舜之資,何有于漢文!

  近者科臣倪思輝?朱欽相疏論奉聖夫人客氏,其心不過謂聖明之諭旨不可不信,祖宗之家法不可不守,宮禁之防閑不可不肅,尚不至如漢臣犯妃匹之嫌,有卻坐之戇也。不意有幹聖怒,罪以沽名,遽加降調。臣恐聖主有納諫之資,佞臣進拒諫之計,則言者危而天下亦與具危,臣是以不能已於言也。夫言官亦何名之有?言者多,適以表我之能慮;聽者直,適以表我之能容。頌大舜曰「舍己從人」,頌成湯曰「改過不吝。」

  蓋惟此顯名,皇上之逐臣,曾以諫諍蒙譴者也」,而言者之心愈苦矣。昔唐高宗欲立武氏為後,群臣苦諫,李績獨曰:「此陛下家事,何必更問外人。」

  遂至流禍唐室。大約佞臣之言,往往類此。兩科臣者,憂深慮遠,其言不無過激,然正其家事視國,忠於皇上職分也。伏願諒其樸誠,俾還原官,行其所言。凡有章奏,更祈披覽之時,聖意三思。天下幸甚!

  天啟看了這本,勃然大怒,也不發票,竟批道:「屢諭不許瀆擾,王心王如何又來激聒。且本內引用前代故事,悖謬不倫,好生狂妄!本富重處,姑從輕降三級,周外任用。該部知道。」

  從此客氏的威權越加赫奕。魏忠賢二三心腹攛掇他交結了客氏,裡通外連,方才朝廷大權盡在掌握中了。趁客氏冬至節屆,暫時出宮休息,魏忠賢邀請到他私宅,備了酒席。足足費五百兩銀子。盛東西的器皿或金或銀,金壼上用貓兒眼鑲嵌。其它肴饌果品,真是山珍海錯,無所不備。客氏到庭上下了轎,魏忠賢迎著,呵呵笑道:「今日與要客奶奶結個姊妹,倘蒙不棄,咱死也是香的了!」

  客氏嬌嬌滴滴做出妖模樣來,笑道:「老公公肯做咱的親哥哥,只怕你妹妹沒這造化。」

  待茶已畢。斟酒入席。不用戲子,只吹手大吹大擂。上下兩席吃酒,上吃了六十樣大嗄飯,魏忠賢分付換席在暖房裡去,不由分說,推推讓讓,到裡面暖房來。只見地下鋪的都是貂鼠皮,裡面黑漆漆,卻有光明燭四枝引進,便如外面一般明亮了。說不盡鋪設的豪富,只這伏事的四個標緻的童子,果是天下無雙,人間第一的了。客氏舉目一看,但見:

  冶豔絕俗,奇麗不常。鮮唇寫朱,真眉學月,神清骨媚,氣柔色靡。服爛而朝霞剪紅,妝侈而瑞玉超彩。有光有豔。擲果之潘安;如合如離,恍若看殺之衛玠。流盼光溢,隱明燈而不前;動袂芳芬,響鉤而簾未起。縱教客氏心膏火,肯使童身等逝波。

  客氏見了四童,真正一個賽一個,問老公道:「這是那裡來的美人?」

  魏忠賢笑道:「特為客奶奶,已尋下了好些時了。想咱只為年少時節,幹了這營生,沒雞靶的人,誰要他?為奶奶尋下他四個孩子,都十七歲了。今夜留奶奶在咱家草榻,先等這孩子們伏事過了,明日帶他們回去,留著慢慢的受用,才見你哥哥一點敬心。咱曉得伓家侯爺也不敢吃奶奶的醋。」

  客氏笑道:「既送與咱,怕沒有日子用他?今夜在老公公這裡住,自然陪老公公睡,不消假意兒推辭了。」

  魏忠賢道:「奶奶陪過上位的,咱怎敢親近。」

  你一言,我一語,說了些風流話,又吃了幾巡酒,魏忠賢公然摟著客氏睡了。那四個童子和伏事的一二十小內官,誰人不知,那個不曉,那兩個全然不怕。從此以後,魏忠賢在宮裡,客氏便出來幾日;客氏在宮裡,魏忠賢便出來幾日。滿朝的文武官員,要升就升,要降就降,只消通了魏忠賢,就有客氏幫襯;或者通了客氏,就有魏忠賢主張,一個天啟皇帝,竟是他一男一女做了。後來害了無數忠良,生出許多災異,上天震怒,萬姓遭殃,流寇狓猖,封疆失守,那一件不是他們的貽禍。有詩為證:

  閑披前代事如煙,奸佞忠良豈漫然。
  提筆譜來慚信史,且從璫禍入編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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