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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六二回 明易數京房亡身 發屯兵陳湯矯詔(2)


  張博騙得金錢到手,十分快樂。誰知卻被旁人探得此事,便來報知石顯。石顯與五鹿充宗,自見京房深得元帝寵倖,十分忌妒,正想設計害之。一時聞知此事,心中暗喜,但因京房常在元帝左右,不敢舉發。因向元帝建議,請試用京房為郡守。建昭二年二月元帝乃拜京房為魏郡太守。

  京房自知平日在朝議論,多觸大臣之忌,又與石顯、五鹿充宗有隙,不欲遠離左右。今被拜為太守,心中憂懼,于路連上二書,請求還朝。石顯見京房已去,遂出頭告發京房與張博通謀,誹謗政治,歸惡天子,褒美諸侯,狡猾不道。元帝發交有司查辦。京房去未月餘,被召下獄,竟與張博兄弟三人同處死刑,劉欽幸得免議。尚有御史大夫鄭弘,素與京房交好,京房前見元帝所言幽厲之事,出外便告鄭弘。

  鄭弘與之私相議論,因此連坐免官。

  京房本姓李氏,因其素精音律,推算音律,自定為京氏。

  當京房從焦延壽學易時,延壽嘗言:「得吾道以亡身者,必是京生。」

  至是其言果驗。又京房臨死時,對其弟子周敞道。「吾死後四十日,客星當入天市,此即吾枉死之證也。」

  後京房既死,其言亦驗。

  讀者試思,京房、賈捐之等雖與石顯結怨,然亦因自己作事不慎,致使石顯趁勢陷害,尚不足奇;更有建立大功如陳湯、甘延壽,才能顯著如馮野王,皆因不附石顯,竟不得高位。元帝雖明知陳湯、甘延壽之功而不能賞,深悉馮野王之賢而不能用,直如土人木偶,被石顯玩弄於股掌之上;何況一班朝臣,自然愈加畏懼,眼見賈、京諸人是個榜樣,誰敢更與反對。

  卻說建昭三年,元帝拜甘延壽為西域都護騎都尉,陳湯為副校尉。甘延壽字君況,北地鬱郅人,少時善騎射,矯捷多力。

  陳湯字子公,山陽瑕丘人,自幼喜讀書,博學通達,善於作文。

  為人沉勇多謀。家貧,被薦為郎官,鬱鬱不得志,屢求出使外國,冀立奇功。此次奉命與甘延壽同往西域,正遂其願,十分高興。於是辭別朝廷,偕同甘延壽束裝就道,一路所過山川城邑,陳湯每登高遠望,觀察形勢,十分留意。說起西域自從鄭吉始為都護,駐紮烏壘城,鎮撫諸國,一向相安。誰知到了此時,忽又發生事故。先是宣帝五鳳時,匈奴大亂,五單于爭立,呼韓邪單于為郅支單于所敗,遣子入朝於漢。

  郅支單于聞知,亦遣其子入朝。宣帝一樣接待。後呼韓邪親身來朝,郅支單于聞知,以為呼韓邪單于勢窮力竭,投降漢庭,必不能回到故處,便欲乘勢佔領其地,偏遇宣帝發兵護送呼韓邪單于回國,郅支自知兵力不能抵抗,不如遷往西邊,與西域諸國聯合,乃起兵西破呼偈、堅昆、丁零三國,建都其地,心怨中國但助呼韓邪,不肯助己。又倚著自己所住之地,與中國相隔甚遠,料想漢兵無如之何,因此每遇漢使到來,故意虐待,以泄其憤。

  及元帝初元四年,郅支單于遣使來獻,請求送還其子。元帝遣衛司馬谷吉送之。谷吉送其子到後,郅支不但不加禮待,反發怒將谷吉並隨人一同殺死。漢廷見谷吉一去不回,疑是甌脫所殺。每值呼韓邪使者到來,嚴加責問。後來始知其誤,遣使送還呼韓邪侍子,並赦其罪。此時呼韓邪人眾漸多,足以自衛。又見郅支西去,故地空虛,其大臣遂勸呼韓邪北歸舊庭居住。匈奴人民聞知單於複回,多來歸附,國中稍定。

  郅支既殺谷吉,自知得罪於漢,且聞呼韓邪日漸強盛,心恐其聯合漢兵,前來復仇,正想引眾投奔他處。忽報康居國王遣使到來,郅支喚入,問其來意。原來康居國當日屢被烏孫侵辱,心中不甘,欲與郅支合兵,攻取烏孫,因立郅支為王,以報其仇。郅支聞言,正中其意,遂欣然率領部下,奔到康居國。

  康居國王聞說郅支單于到了,不敢怠慢,連忙迎入國中居住,十分尊敬,並將己女嫁與郅支。郅支也將己女許配康居王。原來康居王欲借郅支威勢,逼脅諸國。郅支也就利用康居兵力,屢次攻擊烏孫,長驅直入,到了赤穀都城,殺擄人民,奪取牲畜而回。烏孫畏其勢盛,不敢追擊,反將人民移入內地,所有西邊一帶鄰近康居之地,空無人居,幾有千里之遠。

  郅支單于生性素來高傲,自以為身是匈奴大國之主,何等尊貴。自從投奔康居,已算十分委屈。如今屢勝烏孫,更覺驕縱,連康居王都不放在眼裡,有時發怒,竟將康居王女並朝中貴人以及人民任意殺害,或斬其手足,投入都賴水中,總計前後被殺者不下數百人。康居王及國人敢怒而不敢言,只得聽之而已。郅支又不欲與康居王同城居住,遂就都賴水邊,築城兩重,內為土城,外為木城。發康居人民作工,每日五百人,直至二年,方始完工,郅支遂移入城中居住。又遣使分往大宛等國,責令按年進貢財物。大宛等畏其強暴,不敢不如言進奉。

  此時谷吉已死多年,漢廷方知是被郅支殺死,因三次遣使來到康居,向郅支求索谷吉屍海郅支又連將漢使侮辱,卻遣人對西域都護說是自己所住地方,困窮狹隘,情願投奔大漢,遣子入侍。在郅支意中以為漢兵斷難遠來,故假作此言,以為戲弄。

  當日陳湯既到烏壘城,接任視事,見此情形,便與甘延壽商議直:「夷狄畏服大種,乃其天性。西域諸國,一向服屬匈奴。今郅支單于威名遠布,常為康居設計,意欲滅取烏孫、大宛,若使得此二國之後,北攻伊列,西並安息,南吞月氏,不過數年,西域所有城郭諸國皆可危矣。且其人強悍善戰,留之必為後患。現在郅支單于居處離此雖遠,但他終是蠻夷,城郭不堅,弓駑不利。我今若盡起屯田兵卒,聯合烏孫之眾,直指其城,彼欲去無處,欲守不能,不過旬月,便可取得到支之首,此乃千載之功也!」

  甘延壽聞言,也以為然,便欲上奏朝廷,等侯命下進兵。陳湯連忙阻住道:「主上得奏,必交公卿會議,此等大事,非庸人所見得到,必然不肯聽從,豈不可惜。」

  延壽見陳湯意欲不待奏請,先行起兵,覺得此舉責任重大,因此心中遲疑不決。陳湯本決意欲行此策,無奈自己不過是副校尉,遇事須由都護做主。甘延壽既不肯聽從,陳湯無法,只得暫時忍耐。也是天意欲使陳湯成此大功,自從二人商量議之後,不過數日甘延壽忽得一病,病勢頗重,延醫服藥,一時不能痊癒,甘延壽只得請假調治,便將一切公務,交與陳湯代理。

  陳湯見延壽抱病,大權在握,正好趁此時實行己意,遂矯稱朝廷有詔,調發車師屯田士卒並西域諸國兵隊,克期齊集烏壘城,聽候調遣。及至各路兵馬到齊,延壽病亦漸愈,方始聞知其事,不覺大驚,連忙從床上跳起,走出外邊,意欲阻止眾人。陳湯見事已行,又被延壽出頭干涉,不覺大怒,急上前攔住延壽,右手按著佩劍,厲聲喝延壽道:「大眾都已聚集,豎子竟欲搖亂眾心耶!」

  延壽被喝,暗想事已至此,一發不可複收,只得將錯就錯,依他行去,或可成功。於是依從陳湯之計,將召來軍隊分為六隊。合計漢兵、胡兵共有四萬餘人,別命三隊由南道進兵,越過蔥嶺,從大宛前往康居。甘延壽、陳湯自領三隊人馬,由北道入赤谷,過烏孫,經康居界,行至闐池西,正值康居副王抱闐率領馬兵數千侵入烏孫,直至赤穀城東,擄殺大昆彌部下人民幹余,掠取牲畜無數。

  此時漢兵已過烏孫,抱闐得勝領兵回國,趕及漢兵,望見漢兵後隊運載許多糧食,抱闐貪心頓起,驅兵上前奪取,漢兵未及防備,被其搶去軍糧頗多。早有人報知陳湯。陳湯聞信,急調胡兵回攻。兩下交戰一陣,康居兵敗,陣亡四百餘人。又被漢兵奪回所擄烏孫人民物畜。陳湯將人民交還大昆彌,所得牲畜留充軍中食品。

  陳湯既勝抱闐,引兵西行,入得康居界內,下令兵士不准擄掠,遣人密喚康居貴人屠墨到來,陳湯用好言撫慰,與之結盟而去。原來屠墨素怨郅支,故陳湯與之交結,以弱其勢。陳湯于路又得康居貴人貝色于之子開牟以為鄉導。開牟亦怨郅支,備將郅支情形告與陳湯,陳湯因此盡知單於虛實。當日大軍一路長驅,將到郅支單于城相距三十裡地方,將營紮住。郅支單于聞信,心中大驚,便想逃走。未知以後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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