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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六三回 陳湯決策斬郅支 石顯進言阻奉世(1)


  話說郅支單于聞說漢兵到來,心中著實吃驚,暗想中國與我相隔萬餘裡,路途遙遠,大兵何從得到,而且來得如此迅速,沿途並無阻滯。由此看來,必是康居君臣心中恨我,特地勾引漢兵到此,自己作個內應,意欲將我驅除,似此為之奈何?郅支籌思半晌,覺得無法。

  自古道「三十六計,走為上計」,便想趁著漢兵未曾圍城,先行逃走。於是收拾行裝,隨帶心腹人等,直奔出城。于路又探得烏孫等國皆起兵助漢,郅支愈加驚恐,自料此去回到匈奴,一路須由烏孫等國經過,他既助漢攻我,我若前往,必然遭擒,豈非自投羅網?想來欲去無路,不如且回城中,再作打算。郅支遂即傳令回兵入城,先遣使者前往漢營,詰問漢兵何故到此。

  過了半日,使者回報,說是漢將遣人答道:「單于前日上書,自言情願歸漢,親身入朝。天子憐念單于棄去大國,屈在康居,特命都護領兵來迎單于妻子,同到中國,因恐驚動左右,所以不敢便至城下。」

  郅支聞言默然不語,心想漢兵明是來伐,卻托詞相迎,說得好聽,但他既如此說話,一時自不便興兵攻城,不如仍遣使者與他敷衍,看他舉動如何,再謀應付之策。

  郅支定了主意,便又遣使前往漢營,甘延壽、陳湯也遣使者前來報答,彼此使者往返數次。陳湯知得郅支勢窮,借此為緩兵之計,因對來使發言道:「我等專為單于,遠道跋涉,何等辛苦,誰知來了多日,並未見單于遣派名王貴人到來接洽,何以單于如此忽略,全無地主之禮?今我兵隊一路到此,人畜疲極,糧食將盡,深恐將來不能回國,務望單于與大臣等代為籌劃。」

  使者依言回報郅支,郅支聽說以為是實,便想到漢兵遠來,所帶糧食自然有限,縱使前來攻城,也難持久。我今不如堅守此城,等候漢兵糧盡,必然退兵,然後出兵追擊,可獲全勝,遂傳令兵士堅守外城,防備漢兵來攻。

  陳湯既對單于使者責他籌備供應,料得使者回報郅支,郅支必信我兵食少,生了輕視之心,正好趁此進兵。到了次日,便下令拔寨前進,到了都賴水邊,離城僅有三裡之地,紮下營盤,望見單于城上五色旌旗,臨風招展,兵士數百人一律頂盔貫甲,排列城頭,再看城門下有步卒百餘人夾著城門,排成陣勢,又有馬隊百餘人在城下往來馳走。當日城上胡兵,一見漢兵到了,一齊招手道:「快來廝殺!」

  城下百余胡騎,縱馬奔赴漢營。漢兵早張起強駑,指著胡騎。胡騎不敢近前,漸漸退回。甘延壽、陳湯即派遣兵馬,隨後追射,一直追至城下,舉眼看時,城下竟無一人。原來馬兵及步兵畏懼漢兵勢盛,紛紛退入城中,即將城門關閉。甘延壽、陳湯號令三軍,一聞鼓聲,直逼城下,諸將士得令,但聽得中軍鼓響,漢兵勢如潮湧,發一聲喊,將城圍住四面攻打。

  說起單于城有兩重,外重是木城。甘延壽、陳湯預備圍城之時,先將軍隊佈置,刀牌隊在前,弓箭手在後,望著城樓上射去,箭如飛蝗。郅支單于聞漢兵來攻,親自披掛上城指揮。

  一見漢兵行近,也命放箭,更有閼氏數十人,隨同單于在側,幫助兵士放箭。兩下對射一時,郅支鼻上忽中一箭,左右閼氏也被漢兵射死數人,郅支受傷下城,騎著馬回到宮中,傳令宮人一概出外助戰。此時城樓上胡兵被漢兵射死頗多,大眾立腳不住,便都退下城來,卻從木城縫中,張弓搭箭,往外射去。

  漢兵未曾提防,也被射死多人。甘延壽、陳湯便命軍士搬運柴草,架置城下,放火攻城。此時天色已晚,郅支見勢危急,便想突圍而走,趁著晚間,率領數百騎,悄悄開門走出。漢兵早已防他逃走,備齊強弓硬駑等候,一見城門開處,迎面萬駑齊發,前行胡兵死了多人。郅支見勢不妙,只得退回。

  到了夜已過半,木城被火燒穿,漢兵一擁而入,胡兵全數退入土城,登城呼救。此時康居王聞郅支被圍,遣人萬餘來救,分為十餘處,環繞四面,聞得胡兵呼救,也就大呼,幾次乘夜來沖漢營,都被漢兵擊退。直至天明,瞥見四面火起,漢營中鼓聲動地,喊殺連天,大隊人馬內外夾攻。康居將士抵敵不住,大敗而退。原來陳湯暗派軍隊抄出敵兵背後,舉火為號,以此獲勝。甘延壽、陳湯見郅支已無外援,便激勵將士,來攻內城。

  漢軍中人人眼見功在垂成,無不爭先恐後,冒著矢石,架起雲梯,奮勇登城,殺死守兵,大開城門,放進大軍。郅支單于率同男女百餘人逃入宮中,漢兵隨後追進,郅支力戰而死,被軍候杜勳斬取首級。又在宮中搜得漢使節二柄,並谷吉所持詔書以及金銀財帛等,分給將士。諸將士各將擒斬敵人數目前來報功,除斬取閼氏太子名王以下首級一千五百餘外,生擒胡人百四十餘人,投降者千餘人,盡數分給隨征十五國軍隊。於是甘延壽、陳湯上書報捷,請將郅支首級懸掛長安槁街,以示蠻夷。

  元帝發交公卿會議,丞相匡衡、御史大夫繁延壽以為郅支被斬各國皆知,可勿懸掛;車騎將軍許嘉、右將軍王商以為當懸十日,然後埋之。元帝依從許嘉、王商之議。不久甘延壽、陳湯押解郅支首級來到長安,元帝便命群臣會議,加封二人官爵。

  先是石顯曾欲將其姊嫁與甘延壽,甘延壽辭絕不允,因此忤了石顯之意。又有丞相匡衡、御史大夫繁延壽,因二人不先奏聞,甚加反對。於是石顯、匡衡建議,甘延壽、陳湯擅行矯詔興兵,朝廷不加誅戮,已屬厚幸,若再封以爵邑,誠恐將來奉使之人,皆欲僥倖立功,生事蠻夷,此風不可長。元帝本意以為甘延壽、陳湯立此大功,必須加以封賞。今見石顯、匡衡等不肯贊成,心中未免為難;欲待依議不封,終覺得埋沒二人功績;待要下詔加封,又不欲違背大臣之議,因此遲疑不決。

  此時劉更生免官家居,聞知此事大為不平,遂上書元帝,極言甘延壽、陳湯之功。元帝見奏,乃下詔赦甘延壽、陳湯矯詔之罪,令公卿議封。議者皆以為應依照軍法捕斬單于之例。匡衡、石顯說道:「郅支已逃亡失國,竊號異域,不能算是真單于。」

  到得議定之後,奏聞元帝。元帝欲依安遠侯鄭吉故事,封以千戶。匡衡、石顯又複力爭,元帝無法,只得下詔封甘延壽為義成侯,陳湯為關內侯,食邑各三百戶,加賜黃金百斤,告祭上帝宗廟,大赦天下,拜延壽為長水校尉,陳湯為射聲校尉。

  讀者試想,甘延壽、陳湯立此大功卻被石顯、匡衡等挾嫌阻止,若非劉更生上書力爭,幾乎不得封賞。後來雖得封賞,未免過薄,已足令人不平。誰知當日在甘延壽、陳湯之前,更有人所立之功,也與二人一樣,事後竟未得分毫爵賞,到了此時,便也有杜欽出頭替他申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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