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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三一回 討烏桓明友報捷 斬樓蘭介子立功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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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霍光既誅上官桀等,朝政一清。但因自己一人,獨掌國事,需人助理。同朝一班舊臣,又皆死亡略盡,看來看去,只有光祿勳張安世為人謹厚,遂請昭帝拜安世為右將軍兼光祿勳,幫理政務。又拜杜延年為太僕。張安世字子孺,即張湯之子。先是張湯既死,武帝甚為悼惜,乃用安世為郎。武帝嘗出巡河東,隨帶書籍于路失去三篋。武帝下詔尋求,一面遍問從臣,失去之書所載何事?眾人皆茫然不知,便記得一二,其餘也就遺忘。惟有安世平日遇事留心,而且記性甚好,竟將書中所記之事,一概默寫出來,武帝甚喜。 後經官吏懸出賞格,尋獲所失之書。武帝將安世所記,與原書校對一過,並無遺落,由此武帝大加賞識。杜延年字幼公,乃杜周之子,曆官諫大夫,嘗勸霍光修文帝之政,力行恭儉,霍光聽從其言。霍光自見上官桀同受顧命尚且謀反,何況他人,因此心中常加儆戒,主持刑罰,一切從嚴。延年常從中設法補救,濟之以寬,於是眾人皆稱其賢。 讀者試想,張湯、杜周並是酷吏,偏生出安世、延年二人,能蓋其父之愆,也算難得。 到了元鳳四年春正月,昭帝年十八歲,舉行冠禮。論理昭帝年已長成,本可親理政事,卻仍委任霍光辦理。此時丞相田千秋病死,賜諡定侯。先是千秋年老,昭帝特加優待,每遇朝見,許其乘坐小車出入宮殿,時人因號為「車丞相」。千秋既死,昭帝拜王欣為丞相,封宜春侯。又以楊敞為御史大夫。王欣濟南人,由縣吏出身,積官至御史大夫,今為丞相,並無權力,也如田千秋,奉行故事而已。 當日海內承平,萬民樂業,只有匈奴時來侵犯邊塞。霍光飭邊郡官吏嚴密防備,胡兵每來,無所劫掠,反被漢兵擊敗,以此也就少來侵犯。元鳳三年冬,邊吏報稱,近有匈奴人前來投降,告言烏桓人發掘先單于之墓,匈奴聞知,心中怨恨,現正發出馬兵二萬,往擊烏桓。 說起烏桓,本是東胡人種,昔日匈奴冒頓單于既滅東胡,東胡遺民散走,入烏桓及鮮卑山,遂分為烏桓、鮮卑二族,世世服屬匈奴。至武帝攻破匈奴左賢王之地,將烏桓人移居上谷、漁陽、右北平、遼東四郡塞外,令偵察匈奴動靜。又置烏桓校尉,監領其眾,使不得與匈奴交通。 至是烏桓部眾漸漸強盛,不服校尉管束,時時反叛,霍光方欲討之。今聞匈奴往攻烏桓,霍光又想起匈奴遠來,正好趁勢迎擊。遂將此事與護軍都尉趙充國商議,趙充國答道:「烏桓近年屢次犯塞,匈奴擊之,於我不無利益。況匈奴少來侵犯,邊境幸得無事。蠻夷自相攻擊,若興兵干涉,未免招寇生事,甚為非計。」 霍光見說,心中遲疑。又問中郎將范明友,范明友對言可擊。霍光意決,遂告知昭帝,拜范明友為度遼將軍,領兵往擊匈奴。 范明友領了二萬人馬,行到遼東。匈奴探聞漢兵到來,早已引去。明友記起臨行之際,霍光曾囑道:「兵不空出,如果追趕匈奴不及,可即進擊烏桓。」 現在烏桓新遭匈奴之兵,乘其疲敝攻之,必可取勝。范明友想定,立即率眾進攻。烏桓人眾望風逃避。漢兵追斬六千餘人,大獲全勝而回。昭帝下詔封為平陵侯。此時傅介子奉使前往樓蘭,歸國覆命。說起樓蘭本系匈奴屬國,自武帝遣趙破奴領兵攻破其國,樓蘭畏懼漢兵之威,方始降服貢獻。匈奴聞知,又興兵責其不應降漢。樓蘭一個小國,居於兩大國之間,左右為難,只得兩邊服屬。 於是樓蘭王遣一於為質匈奴,又遣一子為質於漢。武帝征和元年樓蘭王死,其國人請放還質子,立之為王。誰知樓蘭質子犯法,受了宮刑,不便遣之歸國。武帝遂遣人託辭,說是天子甚愛質子,欲留左右,可別選當立之人為王。樓蘭國人遂另立新王。武帝又責令新王送一子為質,新王乃遣其子尉屠耆來漢,又遣一子安歸前往匈奴。過了數年,新王又死,匈奴早聞消息,急遣安歸回國。安歸遂得嗣立為王。 武帝遣使下詔令樓蘭王入朝,說是天子將加厚賜。樓蘭王之妻,本其繼母,聞知此事,便對安歸道:「先王遣兩子為質於漢,皆不復歸,如何竟欲往朝?」 安歸依言,遂向使者辭道:「寡人新立,國事未定,願待數年,再行人見天子。」 使者只得將言回報武帝。 原來樓蘭在西域各國中,最近中國,其地適當白龍堆。但見一片沙磧,綿長千餘裡,並無水草。漢使往來西域,多由此地經過。樓蘭既服中國,每遇漢使經過其地,除遣人引導通譯之外,又須擔水運糧,辦理供給。加以隨從吏卒,百端需索。 樓蘭國小,漢使往來又多,不能禁此勞費,國人甚以為苦。其王安歸,又曾為質匈奴,素與匈奴親密,見得與漢交通,無益有害。於是決意叛漢,暗中交結匈奴,為其耳目。每遇漢使經過,先期使人通知匈奴,發兵截殺漢使。衛司馬安樂、光祿大夫王忠、期門郎遂成等前後三次經過樓蘭,皆為胡兵所殺。又安息及大宛遣使前來貢獻,路經樓蘭,也被樓蘭人殺死,並奪取貢物。 武帝尚未知安歸與匈奴通謀之事。安歸之弟尉屠耆久在中國,不得歸國為王,因探得安歸密謀,告知武帝。此時龜茲亦殺輪台校尉,武帝未及征討而崩。昭帝初立年幼,霍光為政,專務安靜。直至元鳳三年,方議遣使前往大宛。適有駿馬監傅介子,乃北地人,自少好學,年方十四。一日正在學書,心中偶有感觸,忽然棄觚,歎道:「大丈夫當立功絕域,安能學那無用書生。」 遂往軍營投效,積功得官,聞知朝廷遣使,自願奉命前往。霍光因命其順路至樓蘭、龜茲二國,責其殺使之罪。介子到了樓蘭,入見樓蘭王安歸,責備道:「王何以私教匈奴攔殺漢使?漢起大兵,不日將至。」 安歸聽說心中恐懼,力辯並無此事。介子道:「王既不教匈奴,卻任匈奴使者往來經過,並不告知,亦屬不合。」 安歸連忙謝過,並說道:「匈奴使者近日初由敝國過去,路經龜茲,前赴烏孫。」 介子聞言,遂辭別樓蘭王前至龜茲,宜詔責備龜茲王。龜茲王也就服罪。 介子既到大宛,傳達使命已畢,歸路又至龜茲。龜茲人告說:「匈奴使者新從烏孫回來,現在此處。」 介子聽說大喜,急傳令隨行吏卒,全裝披掛,各執兵器。介子匹馬當先,帶領眾人,直到匈奴使者館舍,乘其不備一擁而入,竟將匈奴使者殺死,回國覆命。昭帝下詔拜介子為中郎,調為平樂廄監。 傅介子既殺匈奴使者,心中尚不足意,因又想得一計,來向大將軍霍光說道:「樓蘭、龜茲二國,時時反復,朝廷空言責備,若不加誅,無以懲戒將來。介子行過龜茲,龜茲王接見之時,甚是親近,並無疑忌。介子願往刺之,可以示威諸國。」 霍光心想龜茲國相去遙遠,倘使介子行刺不成,反為所殺。 我若興師遠征,未必便能取勝。若置之不討,轉損國威,況龜茲不過殺一校尉。此次又任聽介子襲殺匈奴使者,也可敷衍了事。惟有樓蘭王安歸勾引匈奴,三次殺害使者,兩相比較,情節尤重。且樓蘭近在玉門關外,介子此去,設有疏虞,討伐亦易。主意已定,遂對介子道:「汝既有此膽略,為國立功,朝廷自必准如所請,但龜茲路遠,不如樓蘭較近,何妨先往一試。」 介子應諾,霍光遂人告昭帝,下詔遣之。 傅介子奉命,隨帶一班勇士,齎持金銀幣帛,一路揚言系奉詔令頒賜各國。行到樓蘭國都,樓蘭王安歸聞說傅介子又來,只得延入相見。介子留心觀看,樓蘭王左右陳列衛士甚多,身邊各帶兵器。又見自己所坐之處,與王距離頗遠,介子自知難以下手,遂與樓蘭王閒談數語,退歸營中。心中暗想:我本獻計,欲刺龜茲王,大將軍卻命我來刺樓蘭王。偏遇樓蘭王不比龜茲王容易親近,似此不能成事,歸去將何覆命。介子沉思半晌,眉頭一皺,計上心來,遂收拾行裝,遣人辭別樓蘭王。 樓蘭王派通譯人護送介子起程。介子一路行到樓蘭國西界,紮下營盤暫住。命從人將所帶黃金錦繡取出,與通譯人觀看,因對之說道:「我此來奉天子命,攜此珍貴之物,遍賜各國。今到汝國,汝王並不另眼看待。我本欲一徑過去,又轉念替汝王可惜。汝可回去,告知汝王,若不速來受取,我即前往他國矣。」 譯人見了許多物件,心中相信,便如言回報樓蘭王。樓蘭王素來貪得中國之物,聞言大喜,果然親自來見介子。介子聞報樓蘭王將到,囑咐從人數語,親自出營迎接。樓蘭王隨帶國中貴人並左右近侍數百人到來,望見介子,笑容滿面。介子請入營中坐定,排下筵宴,一同入席飲酒。介子又命從人將黃金錦繡陳列筵前,樓蘭王見了,不覺眉飛色舞,遂與介子開懷暢飲。 飲到酒酣,介子見樓蘭王與其貴人近侍等皆有醉意,便對樓蘭王說道:「天子使我到來,尚有秘密言語,報與王知。」 樓蘭王信以為實,便從席上起立,介子在前引路,入到帳中。樓蘭王立定,方欲問介子有何言語,突有壯士二人,從帳後閃出,手中各執利刀,齊向樓蘭王背後刺入,刀尖直透前心,樓蘭王大叫一聲,立時倒地而死。外邊席上樓蘭貴人近侍,聞得喊聲,知是禍事,一時四散而走。介子連忙出外,對著樓蘭人眾說道:「樓蘭王安歸私通匈奴,劫殺使者,罪在不赦,天子遣我前來誅王。今王安歸既已伏誅,其餘一切不問。現有王弟尉屠耆在漢,汝等當立之為王。漢兵不日將到,汝等勿得妄動,自取滅亡之禍。」 一眾聞言,只得連聲應諾。傅介子便斬樓蘭王安歸之首,隨帶從人,起行回國,入得玉門關,一路乘坐驛車,趕到長安,奏知昭帝。昭帝命將樓蘭王首級,懸掛北闕之下示眾。 眾下詔封傅介子為義陽侯,食邑七百戶,遂立尉屠耆為樓蘭王,改其國名曰鄯善,時元鳳四年夏四月也。 到了元鳳六年,丞相王欣身死。昭帝拜楊敞為丞相,封安平侯,以蔡義為御史大夫。蔡義河內人,曾教昭帝讀經,故得升擢。昭帝又封張安世為富平侯。光陰迅速,過了一年,改元為元平元年。此時朝廷無事,財用充足。昭帝乃下詔議減人民口錢。先是人民年十五以上,每年納稅百二十錢,謂之為算。 至武帝征伐四夷,加增賦稅,凡人民生子,年自三歲至十四歲,每人每年出錢二十三。名曰口錢。昭帝因憐人民納稅過重,故特議減。有司複奏,每人減去十三,昭帝批准。到了夏四月,昭帝抱病,駕崩于未央宮。未知以後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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