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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一六回 蘇武仗節牧羝羊 李陵奮勇戰胡騎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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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單于欲得蘇武歸降,心想威脅利誘兩俱無用,惟有置之極窮困之地,使受苦不過,不憂其不聽命。於是命將蘇武幽於大窖之中,絕其飲食。蘇武到了此地,惟有瞑目待死。餓了數日,手足無力,臥在窖中,不能動彈,覺得眼中火冒,腹內雷鳴,此種苦處,實屬難受。此時正在求死不得,忽然天降大雪,雪花片片,飛入窖中,墜落毯上。蘇武饑渴已極,便齧雪和著毯毛,一同咽下。如此又過數日,單于使人驗視,見其不死,甚覺詫異,以為必有神靈暗中輔助。蘇武雖受此磨折,卻仍不肯降服。單于遂遣人移送蘇武,安置于北海上無人之處,使之牧養羝羊並說道:「須是羝羊生子,方得放歸。」 又將官屬常惠等分別安置他處,使之不得相見。 蘇武到得北海,其地嚴寒,不生五穀,一望黃沙白草,並無人跡,隨身只有一柄漢節,並一群羝羊。比起前日身困窖中,雖覺自由,但是無從取得飲食,如何過活。論起野外飛禽走獸,原自不少,偏又未曾攜帶弓矢兵器,不能獵取。蘇武自思,刀刺不死,饑餓不死,如今到了此處,雖然受苦,卻想留著生命,希望有日得回中國,便就草地之上,尋覓食物。卻被他尋得動、植兩種,便將它當作糧食。 原來塞外嚴寒地方,生有一種草,名為速古芒,葉長二寸,形狀如蒿,每莖不過三四葉。其莖蔓延地上,花與根結實累累,如麥門冬。又有野鼠,比常鼠較長,每二三十同居一穴,遍地皆是。到了秋日,野鼠皆收取此草實為糧,藏於穴中,以備度過一冬,多者至有數石。蘇武只得掘取野鼠草實,胡亂充饑,夜間便在土窟內安身。久之,成為習慣,居然穴居野處,木食草衣,無異太古之人了。 蘇武日長無事,仗著漢節,帶了一群羝羊,散向四處吃草。 那一柄漢節,看同性命一般,常常持在手中,臥起不離,弄得節上之旄漸漸脫落,猶自不舍。那一群羝羊,便是他的伴侶,行住一處,十分親密。蘇武處此寂寞無人之境,幾乎與世相忘,只有思慕己國之心,耿耿在念。如此日復一日,也不知年節歲時,但見節旄紛紛落盡,只剩得一把光柄。羝羊卻個個長成,但只不能生子,蘇武也不忍食它。不知不覺,約略過了五六遍寒暑,蘇武自思我便老死此處,無望生還了。 誰知一日忽遠遠望見一大隊人馬簇擁而來,蘇武久不見人,今得相逢,不問是胡是漢,心中皆覺歡喜。及至行近問明,乃是單于之弟于靬王,因聞北海禽獸甚多,率眾前來射獵。見了蘇武,知是漢使不降者,也就敬其忠義,心生憐憫。于靬王張起氈帳,駐在北海之上,日常領眾四出射獵。 蘇武得此一群人到後,不似從前寂寞,相聚日久,彼此熟悉,蘇武閒時,便替他結網紡繳,矯正弓弩,修理種種獵具。于靬王見蘇武甚有才藝,愈加愛重,便命供給其衣食,蘇武方脫下身上破舊衣服,換上新衣,棄卻野鼠草實,來食膻肉酪漿,此時也就知得月日。 光陰迅速,早又過了三年余,于靬王忽得一病,病到沉重,自知不起,料得自己死後,蘇武無人供給,便撥出許多馬牛羊並穹廬用具等,賜與蘇武。不久于靬王身死,其部下果移居他處。蘇武依然剩得一人,但有了各種牲畜及器具,日用到也不乏。偏又遇著鄰近北海之丁靈人,聞知蘇武牲畜眾多,率眾前來,偷盜一空。蘇武生活,又複窮困。 武帝自遣蘇武去後,等候許久,不見歸來,正在疑惑,早有邊吏探知消息,飛報武帝。武帝方知並非真心和好,不禁大怒。到了天漢二年夏日,遂命貳師將軍李廣利率領馬隊三萬人往伐匈奴。又召騎都尉李陵使之隨軍征進。李陵字少卿,乃李廣之孫,其父李當戶,早死,遺腹生陵。少為侍中建章監,善騎射,愛人下士,眾皆稱之。武帝以為有李廣之風,曾使帶領八百騎深入匈奴二千餘裡,過居延,察視地勢,不見胡騎而回,武帝拜為騎都尉。命率勇士五千人,駐紮酒泉、張掖,教士卒習射,以備匈奴。 及李廣利出征大宛,李陵領輕騎五百出敦煌,至鹽水,迎接大軍回國,至是武帝召見李陵于武台,命為李廣利押送輜重。李陵叩頭自請道:「臣所領屯邊兵隊皆荊楚勇士,力能扼虎,射必命中,願得自當一隊,以分單于兵力,不使專與貳師對敵。」 武帝見說道:「汝莫非不願為人屬下,但是我發兵已多,並無馬隊與汝。」 李陵對道:「不用馬隊,臣願以少擊眾,自率所部步兵五千人,直入單于之庭。」 武帝見其膽勇過人,遂即依允,於是另遣他將押送輜重,隨同李廣利出發。 李廣利奉命領兵,由酒泉出塞,擊右賢王於天山,斬首萬餘級,奏凱而回。行至半路,忽遇匈奴大隊人馬,將漢軍圍了數重,李廣利率眾左沖右突,不能得出。又兼軍中糧食已盡,匈奴四面急攻,士卒遠來饑困,抵敵不住,死傷十之六七。正在危急之際,卻有假司馬趙充國向李廣利自陳情願率領壯士在前開路,大兵隨後繼進。 趙充國嚴裝貫甲,匹馬當先,所部百余人隨從出營。但見胡騎密佈,有如蜂屯蟻聚,充國大呼陷陣,向矛戟林中橫衝直撞,如人無人之境。胡兵當著便死,只得退避,竟被充國殺開一條血路。諸將保著李廣利隨後突出圍外,此番惡戰,胡兵死傷甚多,充國身被二十餘創。匈奴畏其勇敢,也就收兵回去,不敢追趕擊。 趙充國字翁孫,上邽人,初為騎士,以善騎射,補羽林郎。 為人沉勇有大略,自少好為將帥,學習兵書,通知邊情。此次大軍脫險,皆賴充國一人之力。李廣利回見武帝,奏明其事。 武帝立召充國入見,令其脫衣,親視傷痕,見其瘡瘢狼籍,懸想充國當日血戰之苦及其勇敢之狀,不禁嗟歎良久,立命拜為中郎。當日李陵辭別武帝,回到張掖,調集部下,預備出征。武帝因恐李陵兵少,或有疏虞,乃下詔強弩都尉路博德領兵前往,半路接應李陵。路博德曾以戰功為伏波將軍,封邳離侯,因事失去官爵,複為強弩都尉。如今奉到武帝詔書,暗想自己本是老將,反為少年後輩後應,心中不甘。 於是托詞上書說道:「現當秋天,匈奴馬肥,未可與戰。臣願留李陵待至明年春日,各領酒泉、張掖馬隊五千人,並擊東西浚稽兩山,必可取勝。」 武帝得書,見路博德有意推諉,甚怒,又疑是李陵反悔,不欲出征,故教博德上書延宕。此時適得邊報,匈奴侵入西河,武帝因改命路博德與公孫敖領兵前往迎敵。又下詔李陵,令其於九月出兵,直至東浚稽山南龍勒水上,探聽敵蹤。若無所見,可回至受降城休息,即將一路情形由驛奏聞。並問李陵與路博德有何言語,亦一併詳細陳明。李陵遂遵詔率領步卒五千人,出遮虜障,北行三十日,到了浚稽山,紮下營寨,畫就所過山川形勢,使麾下騎士陳步樂馳驛回京奏聞。武帝召見陳步樂,步樂呈上地圖,詳細報告,並言李陵領兵,得人死力。武帝甚悅,即拜陳步樂為郎。 李陵既到浚稽山,一路未遇胡兵,正待班師,忽報單於大隊人馬約有三萬到來。李陵就兩山之間,結下營盤,外用大車環繞,以防敵兵衝突。自率士卒出到營外,排成陣勢,戟盾在前,弓弩在後,下令軍中道:「聞鼓即進,聞金即止。」 將士聽令,人人磨拳擦掌,預備廝殺,單于望見漢兵甚少,指揮胡騎來撲漢營。李陵堅守不動,等候敵兵將近,但聽得一聲鼓響,漢軍中千弩齊發,箭如飛蝗一般,前隊胡兵應弦而倒,後面立腳不住,一齊退走上山,李陵率眾掩殺一陣,胡兵死者數千人。 單于大驚,急遣部下分頭馳報左右賢王,令其出兵救應。未知李陵勝敗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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