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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一〇回 行平准弘羊受爵 塞決河武帝興歌


  話說元封元年,武帝東封泰山,北巡朔方,周行一萬八千里。所過之處,頒給賞賜,用帛百余萬匹,金錢不下萬萬,皆由大農令桑弘羊供給,並無缺乏。說起桑弘羊,乃洛陽賈人之子,年十三,入資為郎,得事武帝。弘羊自少善於計算,數向武帝言利,甚得信任,至是拜為搜粟都尉,代孔僅領大農令,管理天下鹽鐵。

  弘羊因見國家每年收入雖多,而出款亦複不少,出入相抵,並無贏餘。若有意外費用,一時無從籌措,必須預為打算,增加收入,方可應急。但是籌款方法,無非取諸民間,如算舟車,告緡錢,專賣鹽鐵等,皆見施行。若再加稅抽捐,不但小民羅掘已窮,國家所獲無幾,而且專靠搜刮,也不是理財手段。

  弘羊沉思數日,得了一法。他本生長商家,熟識貿易,便想替國家經營商業,借獲厚利,卻立一種美名,謂之均輸平准。其法於各地設立均輸官,令各州郡將所收租稅並其運費,全數繳納於均輸官,均輸官將款購買本地出產貨物,按照平日商賈所販運之種類運送入京,交與大農,是為均輸。大農盡括天下貨物,視其價之貴賤,貴時發賣,賤時收買,如此則富商大賈無從牟利,物價不至騰貴,故曰「平准」。

  桑弘羊既將此法奏准武帝施行,又請令人民得納粟補官並贖罪,武帝亦即依從。果然行了一年,人民所納之粟,不計其數,太倉及甘泉倉皆滿,邊塞亦有餘穀。而均輸所得之帛,不下五百萬匹,人民並未加賦,國用卻甚充足,武帝乃得任意揮霍。今因有司說是封禪之後,天報德星,遂想到桑弘羊理財之功,下詔賜爵左庶長,黃金二百斤。

  武帝自行封禪之後,天久不雨,因命百官祈雨。此時蔔式失寵,被貶為太子太傅,見桑弘羊專替武帝謀利,居然受賞,心中不悅。乃私向旁人說道:「縣官但當食租衣稅而已,今弘羊遣吏日坐市中,開列店肆,販賣貨物以求利,真屬不成事體。

  據吾之見,惟有將弘羊烹死,天方下雨。」

  讀者須知,國家經營產業所得收入,比起加捐抽稅強取于民,尚算善策,不過在當日事屬創舉,故蔔式見為奇異,而後世言利,必稱桑弘。可見桑弘羊、孔僅,究是善於理財,蔔式之言,實屬過激。

  是年各地不過小旱,收成尚無大害,到了次年春日,正值田家下種時候,雨水又複缺少。武帝頗以為慮。一日,忽報公孫卿候神回京,武帝召入問之。公孫卿說在東萊山上,親見神人,神人似言欲見天子,故特趕回報信。武帝聽了,不勝歡喜,立即命駕東遊。行至緱氏縣,拜公孫卿為中大夫,一路趲程到了東萊。

  武帝沐浴齋戒,住宿山下,分遣近侍,遍往山中尋覓,但有影響,立即報知。武帝住了數日,近侍陸續回報,據說高岩峻嶺,深林窮穀,到處搜尋,毫無聞見,但見有大人足跡而已。武帝不信,親自命駕入山巡行一周,神人究竟杳然,便向公孫卿詳細詰問。公孫卿一口執定前語,說是千真萬真,武帝被他迷惑,未肯罷休,覆命方士千余人,分路前往尋仙采藥。

  武帝此次東遊,一路上興高采烈,以為公孫卿敢為此言,必有幾分把握,不料仍是落空,意中大覺懊喪。此時方想到自己出行無名,若使人民知是求仙不遇,豈不傳為笑柄?便欲借個題目,遮掩過去,恰好聞說東萊附近有萬里沙神祠,甚是靈應,因記起人民正在苦旱,不如借祈雨為名,見得此行是為民事。遂遣從官前往祈雨,自己由東萊起程,順路致祭泰山。祭事既畢,將回長安,武帝忽又念及黃河決口尚未塞好,本年雨量稀少,河水不致泛溢,曾令汲仁、郭昌帶領人夫數萬興工堵塞,不知能否成功,且趁便親往看視一番。武帝想定,即命起駕直往瓠子,親臨黃河決口。

  說起黃河之患,歷代史不絕書,其實並非不能防範之天災。

  特因後世治水之人,只知築堤堵塞,不肯依照水性,為一勞永逸之計。甚乃壅遏水勢,以鄰為壑,致河患至今不息,真可慨歎。昔日大禹治水,將北瀆疏為九河。借殺水勢,深合治水原理。經歷夏商周三代,為時一千餘年,黃河並無水患。自春秋時代,齊桓稱霸,侵佔河道以廣民居,九河遂併合為一,下流已受阻礙。又兼近河各國,但圖己國利益,或掘鴻溝以開水利,或築堤障以防水害,盡將河邊空地佔領,河流不得疏暢。到了周定王五年,河始由宿胥口泛決,東移漯川,複由長壽津別流至成平,複合于禹故道,是為黃河河道遷移之第一次。

  及武帝元光三年,黃河又由頓丘西北移向東南,流入渤海。

  是年夏日,河決濮陽瓠子口東南注於巨野,通入淮泗,被災之地,共有十六郡。河決之際,但聽得一聲響亮,天崩地塌,附近居民皆見有一蛟龍,由決口中飛出,後隨龍子九個,直入河中,沿海逆上,噴沫流波,直達數十裡之遠。武帝使汲黯、鄭當時前往塞之,屢塞屢壞,只得罷手。自此之後,山東連年水患不息,梁楚之地被害尤甚,故武帝又命汲黯之弟汲仁同郭昌繼續其事。

  武帝行至瓠子,汲仁、郭昌聞知車駕到來,連忙向前迎接。二人見了武帝,備言河工重大,材料缺乏,只因塞河須用薪柴,此時正值東郡燒草,薪柴甚少,不得已伐取淇園之竹,中填土石,以塞決口,名之為揵。武帝遣使沉白馬玉璧於河以祭河神,又命群臣自將軍以下,親自負薪,置於岸旁。武帝心憂河工不成,乃作歌二章。其詞道:

  瓠子決兮將奈何,浩浩洋洋兮慮殫為河。
  殫為河兮地不得寧,功無巳時兮吾山平。
  吾山平兮钜野溢,魚弗郁兮柏冬日。
  正道弛兮離常流,蛟龍騁兮放遠遊。
  歸舊川兮神哉沛,不封禪兮安知外?
  為我謂河伯兮何不仁,氾濫不止令愁吾人。
  齧桑浮兮淮泗滿,久不返兮水維緩。

  河湯湯兮激潺潑,北渡回兮迅流難。
  搴長茭兮湛美玉,河伯許兮薪不屬。
  薪不屬兮衛人罪,燒蕭條兮噫乎何以禦水。
  頹林竹兮揵石苗,宣防塞兮萬福來。

  當日塞河一班人夫,見天子御駕親臨,官吏亦幫同作工,大眾愈加努力。果然人多手眾,不久便將決口堵塞,建築一宮於其上,名曰「宣防」。於是引河北行,複禹故道,梁楚之地,遂無水災。武帝回到長安,想起公孫卿連年候神,並無效驗。

  聽其言語,不是某處降真,便是某山顯聖,說得天花亂墜,反累我往來奔走,何曾有些影響,因此發怒,召到公孫卿,嚴加責備。公孫卿被責,心恐武帝誅之,乃又想得一策,托大將軍衛青代向武帝說道:「仙人本來可見,無如陛下車駕往來匆促,所以不能相值。今陛下可建築宮觀如緱氏城,置脯棗等物於其上,仙人當可招致。且仙人性好樓居,非極高顯,不肯下降。」

  武帝依言,遂命有司就上林建築飛廉觀,就甘泉建築益延壽觀,各高四十丈。飛廉乃神禽之名,能致風氣,其狀雀頭鹿身蛇尾,頭上有角,身有斑紋如豹。武帝命以銅鑄其形,置之觀上,因以為名。又於甘泉築台,名為通天台,亦曰「望仙台」,台高三十丈,望見長安城。待到台觀既成,武帝使公孫卿設置供具,望候神仙,公孫卿借此竟得免責。

  是年夏日天下大旱,武帝甚是憂慮。公孫卿見了,又想設法逢迎,因進說道:「昔日黃帝封禪,天旱三年,因欲乾燥所封之土,不足為憂。」

  武帝聽說,便將愁懷放下,一意大興土木,增廣宮室,並遣人就泰山下建築明堂,又更置甘泉宮前殿。

  一日忽有人報說,甘泉宮齋房,生一奇異之物。武帝聞報,立即親往觀看。未知甘泉宮出生何物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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