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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回 景帝遣使興大獄 梁王悔過出罪人


  話說景帝遣派使者前往梁國查辦行刺之案,使者臨行,景帝囑咐務將羊勝、公孫詭二人拿獲澈究,奏明嚴辦,使者奉命而去。卻說梁王當日接到探報,說是袁盎等十餘人,一律被刺身死,行刺之人,亦皆脫逃。梁王心中暗喜,密召羊勝、公孫詭到來,告知此事,獎其辦理迅速,並將許多珍物賞賜二人。

  二人受賞,各自歡喜退出。梁王高興異常,料得朝廷對此案件,雖然不免疑心到我,但是並天一毫證據,諒也無從查辦,此舉既可出我一口惡氣,又可使一班朝臣,心懷恐懼,將袁盎等作個榜樣,以後不敢與我作對,我便可穩坐龍廷了。

  誰知不過數日,粱王又得探報,說是案情敗露,天子遣使查拿羊勝、公孫詭二人,使者不日將到。梁王聞信,驚得手足失措,急召羊勝、公孫詭責備道:「吾曾切囑做事須要秘密,何以留下破綻,致被查出,今鬧出禍來,如何是好?」

  梁王說罷,連連頓足,歎氣不絕。二人見了探報,知是指名拿他,呆了半晌,又被梁王埋怨,驚懼愧悔,一時交集。想起自己性命要緊,欲待逃走,外面拿捕甚急,無地容身,說不得惟有哀求粱王保護,於是二人一同跪在地上,對著梁王叩頭,要他設法搭救。梁王心想此二人若被漢使拿去,供出實情,連我都要辦罪,為今之計,惟有將他藏在宮中,使漢使無從捕拿,料他不敢到我宮中搜尋,粱王想定主意,遂將二人安置宮中密室,囑咐近待人等,毋得漏泄。

  及漢使到梁,傳景帝之命,要此二人,梁王假作不知去向,使者無法,只得奏聞景帝。景帝見二人是梁王寵臣,如今忽然不見,難保非梁王將他藏匿,或縱使逃走,由此看來,梁王對於此案,顯有嫌疑,因此心中愈怒。又接二連三續派使者多人到梁,督同梁相軒丘豹,就全國中大行搜索,只除王宮未曾入內。只因此事,弄得人民家家戶戶,雞犬不寧,使者及當地官吏,忙亂了月餘日,二人卻安坐宮中,何處尋其蹤影。

  當日景帝本意深恨粱王,定要將此案徹底窮究,誰知卻被竇太后聞知,料得此事梁王必定預謀,眼見景帝雷曆風行,又不便將言阻止。心想案情若訊得明白,照著法律辦理,梁王性命難保,自己垂暮之年,豈忍令愛子陷入死地?縱使現有我在,結局可免一死,也須受苦遭辱,雖然是他自取,但自心終覺難過。

  竇太后因此日夜憂慮,三餐飲食懶進,終日長籲短歎,眼中不時流淚。景帝見母親如此,知是為著梁王之事,自己也覺愁悶,欲待含糊了事,實在氣他不過,若是認真辦理,又恐累太后愁急致病,究不知此事應如何辦理,便召集親信大臣,與之商議。有人獻策,請選擇通知經術明白大體之人,前往辦理此案,方免錯誤。

  景帝依言,遂選出田叔、呂季主二人,命其前往。說起田叔,前為趙王張敖郎中,因貫高事發,張敖被逮,田叔與孟舒等十餘人,自己髡鉗為奴,隨張敖赴京,後張敖得釋,薦于高祖,高祖召見,拜孟舒為雲中郡守,田叔為漢中郡守。田叔在郡十餘年,因事免官家居,至是景帝特命與呂季主二人為使,辦理梁事。二人奉命到梁,梁王已聽韓安國之言,勒令羊勝、公孫詭自殺。

  韓安國此時官為梁國內史,先是安國自為梁使,受知太后,得了許多賞賜,歸國之後,忽因事犯罪,下在獄中,卻遇獄吏田甲,將他當作平常犯人,百般淩辱,安國受辱不過,一日對田甲道:「俗語有言『死灰尚能複燃』,汝何便將我輕量?」

  田甲冷笑道:「死灰若能複燃,我當澆之以尿。」

  安國聞言,雖然不免動怒,但此時無可奈何,只得忍住。不過幾時,梁國內史缺出,梁王寵愛公孫詭,意欲請朝廷命為內史。竇太后卻記起韓安國,便對景帝說知,遣使持詔到梁,拜安國為內史。

  安國一旦由犯人出為二千石,田甲得信大驚,惟恐安國報怨,連忙逃走。安國遣人傳諭田甲家屬道:「田甲不出就職,我便誅滅汝族。」

  田甲聞知,只得出來,向著安國肉袒謝罪。安國一見田甲笑道:「汝今可以用尿矣。」

  田甲俯伏,連連叩頭,口稱萬死,安國又笑道:「汝輩豈足計較?」

  遂命起去,後仍照常看待,人皆服韓安國度量之大。

  及刺客案起,朝廷先後遣來使者,將及十人,坐在國中,勒令官吏擒拿羊勝、公孫詭,日夕催迫,已經通國搜盡,惟未曾搜到王宮,外間不免有人擬議,說是二人現在避匿宮中。韓安國聞得此言,暗想漢使迫到無法,必然來搜王宮,屆時若被搜獲,梁王何以為地,於是想得一法,入宮來見梁王。

  韓安國一見梁王,便涕泣說道:「臣聞主辱臣死,今大王左右並無良臣,以致國中紛亂至此。羊勝、公孫詭久拿不獲,臣請辭官就死。」

  梁王見說安慰道:「何至如是?」

  安國淚流滿面,說道:「大王自念對於皇帝,比起皇帝對於臨江王,何人為親?」

  梁王道:「吾自不及臨江王之親」。安國道:「皇帝與臨江王,至親父子,臨江王本是太子,不過因其母一言之失,廢為臨江王,後竟坐侵佔廟地,自殺于中尉府,此是何故?

  蓋因治天下者,終不能以私害公也。今大王列在諸侯,聽信邪臣之說,犯禁違法,天子因體太后之意,不忍加罪,太后日夜涕泣,希望大王改過,大王偏不悔悟。假如太后宮車晏駕,大王更有何人可以倚賴?」

  梁王聽安國語語刺入心坎,不待說完,眼中已流下數行淚來,因與安國商議,迫令羊勝、公孫詭自殺,恰好田叔、呂季主到來,梁王送將二人屍首交出。

  梁王到此,也就深悔誤聽二人之言,犯下大罪,惟恐景帝發怒,自己不免,急命韓安國赴京,面見長公主,托其代向太后謝罪,並懇太后極力保全。安國奉命而去,梁王又念鄒陽前曾諫阻,當時不用其言,反聽羊勝、公孫詭讒譖,幾乎將他殺死,如今方悟他是忠臣,自賞對他不住,遂遣人召之入宮。

  鄒陽應召而入,梁王見了鄒陽,深自謝過,命左右取出千金,交與鄒陽,托其尋求方法,解救此難,鄒陽應允,袖了千金,回到家中。想起自己平日相識之人,惟有齊人王先生,年已八十餘歲,素多奇計,不如前往求之。於是克日起程,直赴齊國。

  鄒陽到了齊國,尋見王先生,告知此事,求為設法。王先生聽了搖頭道:「此事甚難措手,大凡人君懷著私怨,必欲施誅,其勢不易挽回,縱使太后之尊、骨肉之親,猶難阻止,何況臣下?」

  鄒陽聞說,不覺失望,只得起身告辭。王先生問道:「足下此去,將往何處?」

  鄒陽答道:「吾聞鄰魯之人,篤守經學,齊楚之人,口辯多智,韓魏之人,間多奇節,吾將遍歷各地,勤加訪問。」

  王先生道:「足下此行,歸途仍請過我一談,然後西上。」

  鄒陽許諾,遂辭別王先生,到處尋求謀土,問以計策。誰知奔走月餘日,竟無一人能替設法。鄒陽垂頭喪氣,回到齊國,又來尋見王先生,告知所謀不就,並說道:「吾今即將西行,不知先生有何妙計,能否見教?」

  王先生被問方始說道:「吾前日本有愚計,因恐掩了別人長處,而且自覺淺陋,所以不敢說出。今足下既別無奇策,聊以奉告。足下此行,務須往見一人,除卻此人,更無人可以為力。」

  鄒陽急問:「何人?」

  王先生不慌不忙,說出其人名字。欲知此人是誰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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