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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九回 遭刺客議臣橫死 辨兇器磨工明冤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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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梁王召到羊勝、公孫詭告知景帝不許所請,因說道:「寡人謀事,三番兩次,不得成就,皆由賊臣袁盎等從中作梗,離間我母子兄弟之親,每一念及,令人切齒,寡人意欲設法除此賊臣,稍泄胸中之氣,不知君等有何妙計?」 羊勝、公孫詭齊聲答道:「大王欲除此賊,並非難事,只須破費重金,購買刺客,乘其不備,將他刺死,不過一夫之力。此等無頭命案,神不知,鬼不覺,縱使皋陶複生,也難究出下手及主使之人,大王若有意報仇,此法最妙。」 梁王聽了稱善,又說道:「既然如此,就煩君等替寡人行事,但千萬須要秘密,勿得露出破綻。」 二人奉命出外,暗地搜尋刺客數十人,許以重賞,命其分頭前往長安,覓便行刺袁盎及當日與議諸人。刺客依言,分作數起,前往長安而去。 袁盎自從七國破後,景帝命為楚相,後來因病免官,家居安陵。安陵當地富豪,因袁盎是個貴人,如今告老回鄉,爭來結納。袁盎雖然做過大官,卻不排起架子,對著鄉里之人,無論貴賤貧富,皆用平等看待,一味與眾隨和,平日間居無事,便隨著一班少年,鬥雞走狗為樂,毫無官場習氣,以此鄉評甚好。關中一帶,皆慕其名。 一日袁盎正在家中,忽報劇孟前來相訪。說起劇孟,此次因事由洛陽來到長安,聞袁盎之名,特來拜謁。袁盎也知劇孟是個有名大俠,急命請入,厚禮相待,當地有一富人,見袁盎與劇孟是相得,心中不覺疑惑,因問袁盎道:「劇孟乃是賭博之徒,將軍何故與之交好?」 袁盎答道:「劇孟雖是賭徒,然其母死時,遠近送喪之車,至千餘輛,可見其人亦有過人之處,況緩急人所不免,一旦遇有急難,叩門求救,慨然不辭,為天下所仰望者,獨有季心與劇孟耳。今足下出門,必使數人騎馬相從,左右擁護,此種行徑,不過徒飾外觀,若遇緩急,何足倚賴?」 袁盎說到性起,便將富人罵了一頓,以後不與往來。此語傳播于外,人人聞之,愈加敬重袁盎。說起季心,乃季布之弟,也是一個大俠,氣蓋關中,待人卻甚恭敬,曾因事殺人,逃到吳國。適袁盎為吳相,季心藏匿其家,以兄禮事袁盎,後為中尉屬下司馬,其時中尉正是郅都,見著季心,也不敢不加禮貌,少年子弟,往往冒稱季心門下,其為人欽仰如此,故袁盎以之與劇孟並稱。 袁盎雖然家居,甚得景帝寵信,每遇朝廷有事,常召袁盎到來會議,或不時遣使就其家中問之,往往依議而行。梁王兩次計謀,皆為袁盎等十數人直言破壞,以此怨入骨髓,特遣刺客多人,勻作數起,前往行刺。第一次奉命往刺袁盎之人,行至關中,沿途向人問起袁盎,無不板口道他好處,刺客聽了,心中暗想道,原來袁盎是個好人,我豈可下此毒手?不如索性賣個人情與他,打算既定,遂一直來見袁盎,說道:「吾受梁王之金,前來刺君,聞君是好人,心中不忍,但後來刺客,尚有十餘人,未必皆與我同意,故特面告,君須早為防備。」 說罷揚長而去。袁盎聞言,吃了一驚,從此心中忽忽不樂。家內偏又生出許多怪異,袁盎憂愁無計,不知如何是好。聞當地有蔔者棓生,能知未來之事,遂前往棓生家中問卜以占吉凶。也是袁盎命該橫死,當日由棓生處問卜回來,路經安陵郭門外,適遇梁國後來刺客,在此守候,望見袁盎行近,尚恐錯誤,迎前問道:「來者是否袁將軍?」 袁盎舉目觀看來人並不相識,此時心中頓忘前事,遂直答道:「我即袁將軍,君來見訪,莫非有誤?」 其人聞言接口道:「是。」 話猶未完,一劍迎面刺來,袁盎不及提防,早被刺中要害,立時倒地而死。其人見袁盎已死,恐被路人遇見,匆促之間,不及將劍收回,拔足飛奔而去。袁盎死時,其劍尚著身上。清人謝啟昆有詩詠袁盎道: 公言曾下使臣車,日飲無何計豈疏? 司馬解酬從史德,鬥雞恒共博徒居。 能令斬錯紓群急,孰使誅袁有客狙。 不忍刺君君已死,棓生占問竟何如? 袁盎既死,不過數日,與袁盎一同建議之十八人,亦皆遇刺,行刺之人,均被脫逃未獲。有司見地方上出此重大案件,連忙奏聞景帝。景帝聞奏,又驚又怒,暗想此事從中必有人主使,雖不知其人是誰,揣度原因,必系由於報怨。但與袁盎等十數人有怨者,除卻梁王之外,更無他人。又況行刺多人,尤非具有絕大勢力如梁王者,不能辦到,由此看來,刺客定是來自梁國,然未經尋出證據,不能平空究治。景帝便命有司,將此案詳細研究,務期水落石出。有司奉命退下,立即遣派多人,四出查訪。 一連多日,並無絲毫影響。有司見此案尋不出一點頭緒,又被景帝幾次催促,急得坐立不安,寢食皆廢。忽念道,行兇證據,只有袁盎身上被刺之劍,是個證物,如今既無別法,且就此劍上檢查一番,或可由此發現蹤跡。想罷,遂命將劍取至,詳細把玩,見此劍既無文字表記,形式又與普通人所用無異,並無特別不同之處,不覺失望,於是將劍放在案頭,看了又想,想了又看,竟被他看出破綻,便喚到一個從吏,附耳囑咐,如此如此。從吏奉命持劍而去。 當日從吏持劍,出到長安市上,遍尋磨洗刀劍工匠,將劍與之觀看,令其認明此劍是否曾經其手磨洗。一連問了十餘人,皆言非是,末後遇見一匠,將劍細看,認得是他經手磨洗。從吏因問道:「此劍系由何人交汝磨?」 洗工匠想了片刻,答道:「十余日前,有梁國郎官某人,手持此劍,令我磨洗。」 從吏聞言,連忙據實回報,有司查得梁國郎官,尚在長安居住,遂不動聲色,差人前往,將其捕獲,嚴行訊鞫。粱國郎官無法抵賴,只得直供,說是梁王寵臣羊勝、公孫詭,遣其帶領刺客,來幹此事。有司見案情明白,送錄了供詞,回奏景帝。景帝聞奏,心想果然不出我之所料,似此膽大妄為,竟敢殺害大臣,真是目無法紀,於是大怒,立遣使者前往粱國,查辦此事。 讀者欲知有司如何想出此法,竟得破案。說起也就平淡無奇。其初有司本想就劍上考查那行刺之人,到底是誰,或且留下何種證據,可以辨認,誰知搜尋許久,並無所得,只得將劍放下,末後想來想去,除卻此劍,更無下手方法,不如且將行刺之人,放下一邊,單就此劍身上,詳加研究,看是如何。遂又將劍反復看了幾遍,只見劍柄頗覺陳舊,劍鋒卻白如霜雪,並無一點鏽澀,由此沉思,忽然大悟,不禁拍案叫絕。原來他見劍上留有塵垢,便斷定此劍久已經人佩帶,必非出於新鑄。 既知此劍是個舊物,又為人所常用,那劍鋒上總不免有一二鏽澀之處。如今竟通體雪白光亮,儼如新打出來的,必是刺客當殺人之前,重行磨洗。若說刺客自己磨洗,他未必學習此種技藝,斷不能修治得如此光亮,不消說得,定經工匠之手。但此等工匠,每日經手磨洗之物甚多,此劍又是通常式樣,事後未必認得,即使認得,也未必記得是何人交來,豈不又枉費心機? 然而此層可不必慮,只因同是一物,在通常人眼中觀之,似乎形式相似,難於區別,若經專門工匠之手,便覺得一物有一物不同之處。況磨洗舊劍,要到十分光亮,便費許久工夫,不比零星物件,一時片刻,便可交還,定要將物主姓名住址記下,以免錯亂,所以只須尋得經手工匠,此案便有眉目。 此種工匠,除卻長安之外,僻地罕有,故命從吏出查,果然被他查得。此事看似淺顯,常人每易忽略,有司也是從無意中偶然得來。現在世界上各種稀奇古怪之偵探案,大都如此,不過人情愈加變幻,情節較為繁雜而巳。誰知我國二千餘年之前,已用此種方法,發現大獄,不過無人將他情節編作小說,以致一向埋沒,未免可惜。欲知此案究竟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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