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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九回 議削地晁錯發難 擅稱兵劉濞首謀


  話說晁錯在文帝時,久為太子家令,深得景帝信任。文帝曾親策賢良,一時對策者百餘人,惟晁錯得取高等,文帝擢為中大夫。晁錯又屢上書請削弱諸侯,更定法令,文帝雖奇其材,不盡聽從,獨景帝深以為然。及即位,用為左內史。

  晁錯自知為景帝所信任,便欲趁此時實行其計劃,每獨自人見景帝,面陳時事,凡有所言,景帝無不聽從,於是法令多所更定。丞相申屠嘉,見景帝偏信晁錯,任意紛更,心中甚是反對,屢次力爭,景帝不聽。申屠嘉自念身為丞相,權力反不如一個內史,以此愈加憤懣。

  此時袁盎已卸吳相之任,告病回到長安,原來袁盎素來不喜晁錯,晁錯所到之處,袁盎遇著,立即避去。袁盎若是先在,晁錯聞知,亦便走開,二人也不知有何冤仇,彼此向未同堂共語。申屠嘉既不喜晁錯,便將袁盎引為上客,一心尋覓晁錯罪過,要想將他除去。

  恰好晁錯所居內史之府,乃就太上皇廟餘地起蓋,廟外本有短垣環繞,向東開門,出入均須繞道而行,勢甚不便。晁錯恃著自己得寵天子,並不奏聞,竟將短垣鑿成一門,向南出入。事為申屠嘉所聞,連忙修成表章,欲借此事奏請治罪。誰知機事不密,卻被旁人得知,趕即報與晁錯。晁錯聞信大恐,乘夜入宮來見景帝,自將此事奏明。

  到了次日早朝,丞相申屠嘉出班秦稱,內史晁錯擅鑿太上皇廟牆為門,應請發交廷尉訊明正法。景帝已得晁錯奏聞,因說道:「晁錯所穿,非真廟牆,乃是廟外短垣,且系我使為之,晁錯無罪。」

  申屠嘉見說,無言而退,回到相府,怒氣勃勃,對著長史說道:「吾悔不先將員錯斬首,然後奏聞,以致為兒輩所賣。」

  申屠嘉竟因此氣憤成病,不久嘔血數升而死。景帝遂以御史大夫陶青為丞相,內史晁錯為御史大夫。

  晁錯一旦氣死丞相,超升高位,愈覺意氣揚揚,便日夜尋伺諸侯王過失,對於吳楚等國,尤加注意。一日晁錯入見景帝說道:「昔日高帝初定天下,因兄弟甚少,諸子年幼,於是大封同姓,孽子悼惠王王齊七十二城,庶弟元王王楚四十城,兄子濞王吳五十餘城,此三國已據天下之半。今吳王濞因挾前此太子之隙,詐病不朝,依法當誅。文帝不忍,賜以幾杖,恩德甚厚。吳王理應改過自新,乃愈加驕恣,公然即山鑄錢,煮海為鹽,招誘天下亡命,陰謀作亂。今削其地必反,即不削其地亦必反,削之則反急而禍小,不削則反遲而禍大,望陛下察之。」

  景帝聽了晁錯之言,意中固甚贊成,但因事關重大,遂命公卿列侯宗室會議其事。群臣奉詔,知得此議實行,定起變故,又因晁錯正在得寵,勢傾朝廷,不敢出來反對,恐致得罪,以此皆默然無言,獨有竇嬰極力爭辨以為不可。景帝因有人持了異議,便將此事暫行作罷。

  竇嬰字王孫,乃竇太后從兄之子,素喜結交賓客,文帝時曾為吳相,以病免官。景帝即位,用為詹事此次力持異議,遂與晁錯有隙。到了景帝三年冬,梁王劉武來朝。劉武乃景帝母弟,竇太后少子,初封淮陽王,後移梁王,最得寵于太后。連年入朝,每次來時,太后必留住京師數月,方許回國。景帝體貼太后之意,對著幼弟,格外優待,比眾不同。此次梁王來朝,隨帶太子劉買到京。

  劉買此時年紀尚小,未及成人,太后見了愛子,已是歡喜,又見孫兒同來,愈覺得意,便喚劉買近前,詳細看他相貌,又用手撫弄一回,心中十分憐愛,巴不得他立即娶妻生子,自己得見重孫,何等快樂!因向景帝說知此意,景帝便對梁王道:「兒可舉行冠禮。」

  梁王辭道:「禮年二十而冠,今兒年幼,未可舉行。」

  景帝口中尚說兒可冠也,梁王不敢答應。過了數日,景帝又對梁王道:「兒可娶婦」。梁王辭道:「禮雲:『三十曰壯有室。』兒尚童蒙,未知為人父之道,不可強為娶婦。」

  又過數日,劉買隨父入宮請安,行到宮門,卻將足上所穿之履,不知遺落何處,景帝見了,方才說道:「兒真年幼。」

  乃回復太后,將冠婚之禮暫緩舉行。景帝又問梁王共有幾個王子,梁王答道:「現有五男。」

  景帝即下詔一概拜為列侯,各賜衣裳器服,梁王叩頭謝恩。太后見景帝如此親愛梁王,自然更加高興。

  一日,景帝與梁王同在宮,陪侍太后宴飲,酒到半酣,景帝此時未置太子,欲悅太后之意,乃從容對梁王道:「千秋萬歲之後,願將帝位傳之于王。」

  梁王心知景帝此語,非出於真意,外面雖然謙言辭謝,內中亦自暗喜。太后聽了景帝之言,正合本心,不覺大悅。不料竇嬰在旁聞說,手持杯酒進上景帝道:「天下者,乃高帝之天下,漢朝之法,父子相傳,陛下何得傳位梁王?陛下失言,請飲此酒。」

  竇太后正在高興,忽見其侄直言諫阻,大拂其意,由此憎惡竇嬰。竇嬰素性伉爽,也將自己官職看得微薄,遂告病回家,太后發怒,除去竇嬰門籍,不准入宮朝見。

  晁錯見竇嬰得罪太后免官,朝中更無他人敢與反抗,於是重提前議。先尋得趙王劉遂過失,奏聞景帝,削其常山郡。又發覺膠西王劉邛賣爵作弊,削其六縣。恰好楚王劉戊來朝,晁錯複查得楚王去年居薄太后之喪,私近婦女,奏請景帝誅之。

  景帝詔赦其罪,削去東海一郡。晁錯見連削數國之地,諸侯王並無動靜,自以為辦事順手,遂與群臣定議,欲削吳地。

  早有吳王劉濞所派在京坐探之人,聞此消息,飛報劉濞得知。劉濞前因文帝賜以幾杖,不究前事,暫將反謀擱起。自見楚趙膠西,地皆被削,早料到吳國也將波及,如今得此報告,正在憤怒;又值楚王劉戊密遣使者到來,約同起兵,劉濞反謀遂決。意欲聯合各國,同時舉事,但由自己一人為首,尚恐不濟。素聞膠西王劉邛,勇敢好兵,久為各國所畏,得他出來倡議,便易成事。

  劉濞乃暗遣中大夫應高,前往膠西,面見劉邛,說道:「近者主上任用邪臣,聽信讒賊,變更津令,侵削諸侯,誅罰日重。古語有雲:『舐糠及米』,吳與膠西,皆知名之國,一旦被察,不得安枕。吳王身有疾病,不能朝請,二十餘年,常恐見疑,無以自白。竊聞大王以賣爵小事,致被削地,論理罰不至此,今竟如此,恐尚不止削地而已。」

  劉邛道:「似此為之奈何?」

  應高道:「吳王自以與大王同此憂患,願乘時順理,拼棄微軀,以除天下之患,未知大王以為然否?」

  劉邛瞿然驚道:「寡人何敢如是?主上雖用法嚴急,為人臣者,惟有死耳,安敢背叛?」

  應高道:「御史大夫晁錯熒惑天子,侵奪諸侯,蔽塞忠賢,朝廷疾怨,諸侯皆有背叛之意。事變已極,頃者彗星竟天,蝗蟲滿地,此乃萬世一時之機會也。大王誠能許諾,吳王即率楚王,略定丞谷關,守滎陽敖倉之粟,掃治行宮以待大王。大王幸臨,則大事可定,然後兩主中分天下,豈不甚好?」

  劉邛聽說稱善,應高見劉邛已允,將言回報劉濞。

  劉濞尚恐劉邛翻悔,於是自己又裝作使者,親往膠西,與劉邛面行定約。膠西群臣,聞知此事,進諫劉邛道:「諸侯之地,不能當漢十分之二。大王謀為叛逆,致遺太后之憂,甚屬非計。如今承事一帝,尚覺不易,假使事成,兩主分爭,為患益大。」

  劉邛不聽,遂遣使往約齊、趙、淄川、膠東、濟南、濟北等國。當日各國多遭削罰,人人震恐,怨恨晁錯,今得膠西來使約會,遂皆許諾。

  吳王劉濞既得各國允從,日夜訓練兵卒,部署將士,籌備器械糧餉,克期舉事。此時朝廷已議定削奪吳國會稽、豫章二郡之地,迨至削書到時,劉濞已先起兵,盡殺朝廷所置官吏,下令國中道:「寡人年六十二歲,身自為將,少子年十四歲,亦為士卒之先。凡國中男子,年紀上同寡人,下同少子者,皆當從軍征進。」

  於是調集全國士眾,得兵二十余萬。又遣使分往閩、東越乞兵。原約各國,聞得劉濞起兵消息,亦皆響應。

  未知成敗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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