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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回 議和親匈奴背約 識將才細柳勞軍


  話說文帝因匈奴連年犯邊,甚以為患,遂遣使者前往議和。

  匈奴老上單于亦遣使來答謝。到了後二年,文帝又遣使持書,與之申明和約。其書寫道:

  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,使當戶且渠雕渠難、郎中韓遼,遺朕馬二匹,已至敬受。先帝制長城以北,引弓之國,受令單于;長城以內,冠帶之室,朕亦制之。使萬民耕織射獵衣食,父子毋離,臣主相安,俱無暴虐。今聞渫惡民貪降其趨,背義絕約,忘萬民之命,離兩主之歡,然其事已在前矣。書雲:二國已和親,兩主歡悅,寢兵休卒養馬,世世昌樂,翕然更始。

  朕甚嘉之,聖者日新,改作更始,使老者得息,幼者得長,各保其首領,而終其天年。朕與單于,俱由此道,順天恤民,世世相傳,施之無窮,天下莫不鹹嘉。漢與匈奴鄰敵之國,匈奴處北地寒,殺氣早降,故詔吏遺單于秫蘖、金帛、綿絮之物,歲有數。今天下大安,萬民熙熙,獨朕與單于為之父母,朕追念前事,薄物細故,謀臣計失,皆不足以離昆弟之歡。朕聞天下不頗覆,地不偏裁。朕與單于,皆捐細故,俱蹈大道,墜壞前惡,以圖長久,使兩國之民,若一家子,元元萬民,下及魚鱉,上及飛鳥,跌行、喙息、蠕動之類,莫不就安利,避危殆。

  故來者不止,天之道也。俱去前事,朕釋逃虜民,單于毋言章尼等。朕聞古之帝王,約分明而不食言,單于留志,天下大安,和親之後,漢過不先,單于其察之。

  ***

  老上單于得書許諾,使者回報。文帝大喜,以為從此邊境可以無事,遂將和親之事,下詔佈告天下。其詔書道:

  朕既不明,不能遠德,使方外之國,或不寧息。夫四荒之外,不安其生,封圻之內,勤勞不處,二者之咎,皆自於朕之德薄而不能達遠也。間者累年,匈奴並暴邊境,多殺吏民,邊臣兵吏,又不能諭其內志,以重吾不德。夫久結難連兵,中外之國,將何以自寧?今朕夙興夜寐,勤勞天下,憂苦萬民,為之惻怛不安,未嘗一日忘於心。故遣使者冠蓋相望,結轍於道,以諭朕志于單于。今單于反古之道,計社稷之安,便萬民之利,新與朕俱棄細過,偕之大道,結兄弟之義,以全天下元元之民。

  ***

  和親以定,始於今年。

  文帝后四年,匈奴老上單于身死,其子軍臣單于嗣立。文帝聞信,又將宗室女翁主嫁之,與結和親。軍臣單于立了年餘,中行說又教其背約,趁著中國無備,入塞擄掠,必獲大利。單于依允。到了文帝后六年冬十月,匈奴發出馬隊六萬人,以三萬人入郡,三萬人入雲中,大肆殺掠,侵至代郡句注,邊吏舉起烽火告急,一路連綿不絕,火光直達甘泉宮。文帝聞報,又驚又怒,急聚群臣商議。以北地、飛狐、句注三處地方,最為緊要,因命中大夫令勉、前楚相蘇意、將軍張武三人,各率軍隊,馳往防守,並飭沿邊官吏,一律戒嚴,防備匈奴來犯。文帝又恐匈奴乘虛來襲長安,複遣三將,分駐近處,保衛都城。

  此三位將軍,一為河內郡守周亞夫,領兵屯于細柳;一為宗正劉禮,領兵屯於灞上;一為松茲侯徐悼,領兵屯於棘門,三將奉命各率軍隊前去。

  文帝念兵隊防守,甚是勞苦。一日親自命駕,前赴三路軍營,慰勞將士,順便察看軍中情形。車駕由宮起行,將到灞上,早有前驅官吏,先往通報。及至營前,但見靜悄悄的,僅有數個兵士守門。前驅官吏,仗著天子勢頭便馳車一直進營,兵士見了,也不上前攔阻任其入內。將軍劉禮聞信,立即大開營門,率同諸將出營俯伏接駕。文帝傳言免禮,御駕一直馳入營中,各將士隨後跟入。文帝對各將士宣言慰勞一番,依次到棘門。

  將軍徐悼,也照著灞上一樣接待,不消細說。

  文帝慰勞灞上、棘門兩處軍隊已畢,末後方赴細柳。前驅官吏,照例先往,將到軍營,遠遠一望,卻與起先兩處情形,大不相同。但見旌旗齊整,隊伍分明,將士一個個頂盔貫甲,各執兵器,張起弓弩,排列營前,如臨大敵,氣象真是嚴肅威武,不覺暗暗稱奇。車到營門,要想照前馳入通報,卻被軍士攔阻,不得入內。前驅官吏方始說道:「天子車駕立刻將到,我是前驅,先來報信。」

  軍中都尉見說答道:「將軍有令,說是軍中但遵將軍之令,不遵天子之詔。」

  前驅官吏聞言,心想越發奇了,他連天子之詔,都不肯奉,我更有何法可想,只好待天子自己到來,看他如何舉動。於是暫將車馬勒住,等候文帝車駕到來。

  文帝車駕將到營門,望見營前將土,有如雲屯蟻聚,卻不見一人出來迎接,已覺可疑,及至到了營前,前驅官吏迎前說明其故,文帝不信,仍命車駕前進,也被將士阻住。文帝無法,只得先遣使者持節,宣詔將軍,說是吾欲入營勞軍。軍吏見說,方肯帶同使者,入內通報。周亞夫聞詔,並不出迎,但傳令開門請入,守門將士奉令,開了營門,又對禦車之人囑咐道:「將軍有約,軍中不得馳驅。」

  文帝見說,只得按轡徐行,進了營中。文帝入得營門,始見將軍周亞夫,全身披掛,手持兵器,立在一旁,望著文帝但躬身作了一揖,口中說道:「甲胄在身,例不拜跪,請以軍禮相見。」

  文帝聞言,不覺動容,俯身軾車,肅然致敬,使人傳語稱謝,並說道:「皇帝敬勞將軍。」

  於是照例行了尉勞之禮,命駕出營,亞夫也不遣人相送。

  文帝車駕出了營門,隨來群臣,一晌看得呆了,到此心神方定,回想适才情形,盡皆驚異。文帝長歎一聲,對著左右說道:「此方是真將軍,若論先前灞上、棘門之兵,皆如兒戲,其主將不難乘虛擒來,至如亞夫,豈可侵犯?」

  說罷又複稱善再三。至今陝西咸陽縣西南,有細柳倉,相傳即亞夫屯兵之處。

  過了月餘,匈奴已被漢兵驅逐出塞,邊境無事。文帝遂將三路軍隊撤回,下詔拜周亞夫為中尉。原來周亞夫即絳侯周勃之子,周勃于文帝十一年身死,諡為武侯,長子周勝之承襲爵邑。周勝之本娶文帝之女,卻與公主不能相得,又犯了殺人之罪,襲爵不久,便將國開除。

  文帝念起周勃功勞,不忍令其絕封,下詔群臣推舉周勃諸子中最賢之人。其時周亞夫已為河內郡守,群臣皆推舉亞夫,文帝因封之為條侯,以續周勃之後。此次領兵防胡,竟被文帝賞識,記在心中,念念不忘。可見文帝愛才心切,也是亞夫適遇其時,故得成就功業。未知以後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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