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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回 失銅山鄧通餓死 賜幾杖吳王不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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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文帝將蜀郡嚴道銅山,賜與鄧通,以為他可免於貧餓。 鄧通受了如此恩遇,異常感激,更一心一意,服侍文帝。一日文帝身上忽然生了一癰,掀熱腫痛,坐臥不寧。鄧通因文帝患病,格外殷勤,晝夜侍奉,頃刻不離。到得癰已成熟,破口流膿,文帝愈覺癰口熱如火燒,疼痛難忍,輾轉床褥,呻吟不絕。 鄧通見文帝甚是苦楚,要想極力討好,也顧不得膿血污穢,便用口對著癰口,緩緩吮吸。原來癰毒得人口吮,便能退熱生涼,減去痛楚,而且吸出敗膿,易於收口。文帝因癰痛正在苦惱,忽被鄧通吮得爽快,便任令時常吮之。又見鄧通做此污穢之事,心甘情願,毫無厭惡,以為真是忠臣。卻念起身為天子,覺得惟有鄧通一人愛我,此外豈遂別無愛我之人?想到此處,不免悶悶不樂,因向鄧通問道:「天下之人,誰最愛我?」 鄧通見問,不知文帝是何意思,因隨口答道:「以臣愚見,愛陛下者,似無過於太子。」 文帝聞言,點頭無語。 一日,恰好太子入內問病,文帝忽記起鄧通言語,因要試看太子到底如何,便命其近前吮癰。太子見那癰口膿血淋漓,甚是臭穢,面上現出難色,但因父命難違,不得已勉強吮了數口,便就罷了。文帝見此情形,也不言語,以為畢竟還是鄧通愛我,從此更覺與他十分親熱。誰知太子退出宮來,聞得近侍傳說,始知鄧通常替文帝吮癰。暗想鄧通是個小臣,尚然如此,我為人子,反不及他,相形見絀,未免心生慚愧,暗恨鄧通設法獻媚,離間他父子之親。 鄧通何曾知得,後來文帝駕崩,太子即位,是為景帝。景帝記起舊怨,便將鄧通免官。鄧通彼時雖然失官,財產富足,尚可在家享福。偏是有人出來告發,說他私出邊外鑄錢。景帝發交官吏審問,無甚實據。官吏因他是富人,正可借此魚肉。又知得景帝怨他,便迎合上意,吹毛求疵,做成罪名,將他所有家產,全數沒收入官,尚不足意,更坐他負欠官款數萬。鄧通出得獄來,家破人散,衣食毫無。事為文帝女館陶長公主所聞,因念鄧通是文帝最愛之人,見其情景可憐,便時常賜以錢物。卻被官吏聞知,遣人暗地偵伺,每遇鄧通得了賞賜,便派吏役跟隨其後,說他尚欠官款,不得私蓄錢物,盡數將其沒收。 鄧通白白向他望了一眼,絲毫不得享受,連一條簪子都不能帶在身上。館陶長公主聞知,也就無法,只得私下給與衣食,卻命他托詞向人借得,以免官吏又來追取。當日鄧通所鑄之錢,到處皆是,豈料末路,竟無一文得歸自己使用,長日向人寄食,有一餐,無一餐,饑寒交迫,不久便死於人家,居然應了相士之言。當日文帝幸臣除鄧通外,尚有北宮伯子及趙談二人,並是宦者,但其寵愛,皆不及鄧通。北宮伯子是個老實人,到也罷了。 趙談乃由占星望氣得幸,文帝常使之驂乘,其人雖不及新垣平那種奸巧,卻喜在文帝前搬弄是非。因見中郎將袁盎直言敢諫,心中不喜其人,便時向文帝說他過失,卻被袁盎聞知,恐遭陷害,甚是憂慮。 袁盎兄子袁種,官為常侍騎,知得袁盎心事,因獻計道:「君可當著大廷廣眾,將他恥辱,使主上知他與君有仇,縱有譭謗,定不見信。」 袁盎依言,等候機會行事。 一日文帝將往長樂宮朝見太后,仍命趙談驂乘。車駕出得宮門,袁盎走到車前,俯伏奏道:「臣聞天子所同車而坐之人,必是天下豪傑,如今漢廷雖然缺乏人材,陛下奈何獨與刀鋸之余一車共載。」 文帝聽了大笑,即命趙談下車。當時眾目都向趙談注意,趙談羞得無地容身,含著涕泣走下車來。以後趙談每譖袁盎,文帝以為挾嫌,遂不肯相信。 但袁盎因為遇事直諫,致為文帝所畏忌,竟被調為隴西都尉,後又遷為吳王丞相。袁盎臨行,到其兄子袁種家中辭別,袁種因對袁盎道:「君此行甚是危險,吳王享國日久,性益驕縱,多為不軌,君到官後,倘欲秉公糾治,必觸吳王之怒。若不上書告君,亦必使人殺君。愚意此去一切置之不問。南方地勢卑淫,君若能終日飲酒,不管諸事,但時勸吳王勿謀造反,如此或可僥倖免禍。」 袁盎聞言稱善,到了吳國,便依袁種之言而行,竟得吳王優待。過了一時,袁盎托故告歸長安,吳王厚贈以財物。袁盎兩依袁種之言,皆得免禍。 說起吳王劉濞,算是文帝堂兄。自從高祖十一年受封,據有四郡之地,到國未久,高祖駕崩。惠帝呂後時,因為天下新定,許諸侯王各治其國,劉濞查得本國鄣郡地方產銅,便招集各國亡命之人,開採銅山,私自鑄錢,又煮海水為鹽。此兩項每年進款甚多,因之人民並不納稅,國用反覺充足。劉濞獨據一方,坐享安樂,自然驕傲異常。 及至文帝即位之後,劉濞例應來朝,自以為是文帝之兄,犯不著自己親來,便遣其太子劉賢入京朝見。文帝以禮看待,因是自己侄兒,便命皇太子陪他飲宴遊玩。一日皇太子留吳太子在宮賭博,吳太子隨來師傅,也在一旁陪伴,正在興高采烈之際,忽然起了爭論。吳太子平素在國驕養已慣,何曾知得朝廷禮數,到了此地,仍是一味任性,不知退讓。更兼隨來師傅,都是楚人,生性倔強,不識大體,便幫著吳太子與皇太子力爭。 皇太子自也不肯相讓,彼此爭執良久,言語之間,不免侵犯,引得皇太子大怒,用手提起博局,向吳太子當面擲去。吳太子並未提防,一時走避不及,竟被博局打中要害,立時身死。事為文帝所聞,自然責備太子一番,飭人將吳太子依禮棺殮,送回吳國。劉濞聞信,又悲又恨,眼看其子死於非命,無從報仇,及見朝廷送喪到來,因含怒說道:「天下都是一家,死在長安,便葬在長安罷了,何必特地送來。」 於是又賭氣遣人將喪移回長安埋葬。從此劉濞懷恨,失了藩臣之禮,自己稱病不朝,連兒子都不遣其來京。 文帝料到劉濞因為其子之故,假稱有病,便遣人到吳驗問。 來人回報,吳王並無病容,文帝聽了也就動怒,每遇吳國使者到京,文帝便責問吳王何以不朝,將使者囚系獄中治罪。劉濞見使者連遭究治,心中恐懼,於是蓄意謀反,召聚豪傑,收買民心,欲乘機會起事。 後來又有吳使到京,文帝仍前責問,吳使者對道:「吳王本來無病,其始詐稱有病,原想瞞過朝廷,誰知卻被發覺,使者數人,並遭囚系。吳王見朝廷責問愈急,愈加憂懼,惟恐陛下誅之,以此甚是無聊。臣聞古語有雲:『察見淵魚者不祥。』伏願陛下盡赦其罪,與之更始。吳王自當改過自新,克盡臣節。」 文帝見使者所言有理,遂下詔將前所系使者,盡行釋放。一面遣人齎了幾杖,賜與吳王,說是王年已老,可免來朝。劉濞得文帝寬恕不究,心中始安,便將造反之心,逐漸冷淡。袁盎正當其時做了吳相,所以幸保無事。當日齊王劉襄早死,諡為哀王,其子劉則嗣立,十四年又死,諡為文王。劉則無子,照例其國應除,文帝因憐齊悼惠王絕了嫡嗣,又記起賈誼之言,遂將齊地分為六國,盡立悼惠王之子六人為王,即齊王將閭、濟北王志、淄川王賢、膠東王雄渠、膠西王昂、濟南王辟光是也。此時中國無事,百姓樂業,惟有匈奴為患,文帝不欲起兵征討,只得遣使前往,與之重行議和。 未知匈奴能否允從,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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