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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 安儲位張良授計 破陰謀英布起兵


  話說呂後自從前次知得高祖欲廢太子盈,更立趙王如意為太子,吃驚不小。當日雖幸所議未成,但高祖既存此心,早晚必見實行,豈肯罷休?若使廢立事成,趙王如意,將來即了帝位,自己雖仍不失為太后,但如意乃戚夫人所生,母以子貴,戚夫人自然得勢,自己反要仰其鼻息。而且太子盈本是嫡子,轉須北面稱臣,心中實屬不甘。輾轉尋思,欲求保全太子之位,卻又無法可想,只是日常焦急愁苦,不知如何是好。旁有親信近侍,知得呂後心事,因進言道:「留候張良,最善設計,素得主上信用,不如使人尋他設法。」

  呂後依言,遂密遣其兄建成侯呂釋之往見張良。

  此時張良正託辭多病,學習導引之法,不食米穀,在家養靜,閉門不出,已有年餘。今聞呂釋之求見,遂遣人辭以患病。呂釋之說有要事,定須面談,張良只得請入相見。寒喧已畢,呂釋之屏退左右說道:「足下乃是主上謀臣,言聽計從,今主上日日欲易太子,此事有關大局,足下何得坐視不理?」

  張良答道:「從前主上屢遭危困,故肯聽吾之計;如今天下安定,欲易太子,別立心愛之人,此事關係家庭骨肉之間,人所難言,雖有吾輩百人無益於事。」

  呂釋之見張良所說,也是實情,因道:「足下既不能諫阻,應請為我設計。」

  張良再三推辭,呂釋之一定要他想法,張良被迫不過,暗想我若出頭干預此事,主上聞知,必觸其怒,如今惟有代出主意,令其自去行事,方可不露痕跡。

  張良沉思半晌,方對呂釋之道:「此事非口舌可爭,據吾愚見,現有四人,為主上所仰慕,屢次招請,不能得其前來,足下若能不惜金玉財帛,預備厚禮,使太子修成一書,書中措辭務極謙卑,選一能言之人,齎持書幣,並備安車駟馬,前往聘請。他若不允須是極力懇求,務使他不能推卻,自然到來。

  俊其來時,待以客禮,每遇太子入朝,即令四人相隨左右,但使主上見了,知此四人甚賢,太子便可保全,不至被廢。」

  呂釋之問了四人姓名,謝過張良,自去回復呂後。呂後也不知張良此計有何妙用,但因自己更無別法,便命呂釋之依言辦理。

  原來張良所薦四人,都是當時有名高士,時人因他年紀皆老,鬚髮皓白,故又稱為四皓。內中一人姓唐名秉,字宣明,乃陳留襄邑人,常居園中,人因號為東園公。一人姓崔名廣,字少通,齊人,隱居夏裡修道,故號為夏黃公。一人姓周名術,字元道,河內軹人,號角裡先生。一人複姓綺裡字季。此四人並皆修道潔己,非義不動,當日因見秦始皇作事暴虐,知天下將亂,相約隱居不仕,同人商山之中,作紫芝歌以明志。其歌道:

  莫莫高山,深谷逶迤。
  曄曄紫芝,可以療饑。
  唐虞世遠,吾將何歸?
  駟馬高蓋,其憂甚大。
  富貴之畏人,不如貧賤之肆志。

  高祖既得天下,聞四人之名,下詔征之。四人知高祖待人侮慢,遂逃入終南山中,不肯來見。當日呂釋之依著張良之計,往聘四人,四人起初不肯到來,後見使者來意甚誠,勉強從命。

  到了長安,即住在建成侯家中,太子盈待之甚是恭敬。四人漸知太子聘請之意,又蒙太子優待,只得住下。正擬乘機入見高祖,忽有警報傳來,道是淮南王英布造反。說起淮南王英布,本屬楚將,項羽封之為九江王,後來叛楚歸漢,與韓信、彭越共滅項羽,高祖仍將九江故地封之為淮南王。英布得複故國,也就稱心遂意,頻年來朝,君臣之間毫無猜忌。至高祖十一年春正月,聞淮陰侯韓信為呂後所殺,英布始懷恐懼。

  到了三月,又聞梁王彭越被廢,心中愈加憂慮。一日,英布正率同將士,出外射獵,忽報高祖遣使到來,頒賜彭越肉醢,英布問知原由,大吃一驚。心想高祖近來無故殺戮功臣,不久將輪到我身上,與其臨時束手受戮,不如早為佈置,先發制人,遂密令部將聚集軍隊,留心探聽近郡消息,預備乘機起事。此種秘密舉動,高祖自然不知。

  適值英布有一愛姬,偶患疾病,出到醫家診治。此醫家正與中大夫賁赫家對門,賁赫見王姬日日往來醫家,心中急生奇想。想起自己身為侍中,常在王之左右,便與王姬相見,也無妨礙,況聞此姬為王所最寵倖,若得蒙她賞識,肯向王前提拔數句,定可將我升官。

  賁赫想到此處,甚是高興,於是逐日前往醫家,等候王姬到來,出門迎送,奔走奉承,異常恭敬,連隨來人馬,都給與飲食。又不時覓得奇珍異寶獻上。王姬見賁赫十分殷勤,更兼受他厚禮,心中甚喜。又知他是王之近臣,遂亦不甚避忌,時時與之問答,不消幾日,彼此漸熟。賁赫見王姬病已大瘥,遂辦了一席豐盛酒筵,排在盡家,自作主人,恭請王姬一同入席飲酒。王姬也不推辭,到得酒散,王姬回宮,便將賁赫記在心上。

  一日英布入宮,王姬在旁侍奉,說話中間,偶然提到賁赫,便稱讚他是個好人,英布聽了覺得詫異,便含怒問道:「汝何從知他是個好人?」

  王姬見英布動怒,嚇了一跳,自悔出言冒昧,又見英布追問甚急,情知不能瞞隱,遂將前事說了一遍。

  英布聞說,心疑二人定有私情,逼問王姬。王姬抵死不認,英布又遣人往召賁赫,到來質證,早有英布左右近臣,見英布欲究此事,急報與賁赫得知。賁赫聞信,正在恐懼,卻遇使者來召,賁赫只得推稱患病,不敢入見;又料得英布召他不到,定然發怒,要來捕拿,不如及早逃走,於是立即整理行裝,偷得使節,到了館驛,詐稱奉著王令,有緊要公事,前往長安,吩咐驛吏趕速預備車馬,立時起程。驛吏見他是淮南王近臣,手中又執著使節,自然信以為實,慌忙備齊車馬,讓他前往。賁赫上車,囑禦者加鞭速走,每到一站,換馬便行,晝夜趲程,馬不停蹄一直到了長安,逃得性命,方始將心放下。

  賁赫既到長安,又想起英布知我乘驛到京,必然遣人上書,說我罪狀,請求拿送回國,到了其時,我就有口也難分辯,必須及早打算。忽然記得日前英布曾飭諸將聚集兵隊,預備謀反,此事秘密,惟有近臣方得知曉,如今趁他未來追捕,先行告發,不但自身得保,並可希望爵賞。賁赫算計已定,修成一書,親自詣闕奏聞。書中說是淮南王英布謀反已有形跡,請趁他未發之時,先行誅之。

  高祖得書,便告知蕭何,蕭何說道:「英布受漢厚恩,不應有此反謀,恐系賁赫與他素有仇怨,故特妄言誣陷,應請將賁赫收系獄中,一面遣使前往淮南查明。」

  高祖依言辦理,立遣使者去了。

  當日英布見賁赫稱病不肯應召,心中更怒,即命武士往捕,賁赫早已逃去,但將家屬收拿下獄,又派人四出偵查,方知是乘驛赴京,急命輕騎追趕,已來不及。英布料定賁赫此去,必將國中秘密之事,告知朝廷,心中甚是懸懸。不過數日,果有漢使到來,卻又被他查出聚兵之賽。英布見陰謀已露,遂將賁赫全家處斬,即日發兵造反。

  高祖聞報,下詔赦出賁赫,拜為將軍,一面召集諸將問計。

  諸將皆請發兵擊之,此時高祖病體尚未痊癒,懶於出征,又記起廢立之事,至今未決,不如趁此機會,命太子盈前往,一試其才,再行決定。高祖想罷,便欲令太子盈率領諸將往擊英布。

  此消息傳到四皓耳中,連忙相聚密議道:「我等來此,本為保護太子,如今太子領兵,事在危急,豈容袖手旁觀?」

  便想設法挽救,未知四人所謀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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