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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六回 車來賄遷起居驚八座 人亡物在書幣豔千金(1)


  上回說到方觀察方道,簡放江蘇蘇松太道。這道台衙門,駐紮上海,兼督江海大關,正是梯航畢集,琛贐偕來的,一個沖繁疲難要缺,雜項進款,每月總在十萬以上。方道號叫曉滄,有人認識他的,說數年以前,還在上海城門口當保甲差使,不意連捐帶保,居然實授監司大員,內中卻有一條線索,能夠邀著老佛爺的特賞,還得「忠君愛國」四個字考語。

  原來曉滄籍隸湖南,幼年並不曾讀過書,只做點販布的買賣。聽見有個親戚,跟著同鄉趙知縣,在南京辦什麼善後局的會計,他帶著一車布,沿途求售,趕到南京。他親戚收留了他,向趙知縣再三說項,總算答應他幫幫親戚,每月只有五六塊錢。

  等到他親戚還鄉,趙知縣說他純謹老成,叫他暫主會計。也是他福至心靈,居然辦得井井有條。趙知縣愈加器重。後來調任銅山,也是曉滄同往。銅山是個腴缺,手頭積蓄幾個錢,便動了由幕而官的念頭。報捐小小縣丞,指分在江蘇候補,才派到上海縣的保甲。正在這個時候,得了這有助家命的姨太太。

  論這姨太太,也曾嫁過洋行裡康白度,只是年齡懸絕,知道不能偕老。那康白度又是廣東人,更不能跟他回籍。康白度也不過眼前娛樂,一切衣服首飾,卻替這姨太太製備不少。姨太太一年一年的小賃,都是自己存放。康白度病歿以後,姨太太下堂求去,便擁著十萬鉅資,物色相當人材。不知怎樣選定了曉滄,說他燕頷虎頭,確是封侯骨相,曉滄有什麼不願意?

  所有儀仗禮節,都要同正式一般。那姨太太便車來賄遷,將金錢衣飾,一概轉過來。曉滄竟無意中人財兩得。太太看得曉滄官卑職小,不能發展他的才具,便對曉滄道:「你既在官場中廝混,起碼弄個知縣。這種小差使,如何當得出山?」

  曉滄道:「我前年得過海運,開保便是知縣。知縣卻不必花錢了,只須捐個大花樣,補缺可以容易點。能夠運動得到上海縣,轉眼便是道府。這種費用,自然要太太補助,將來加利奉還。」

  太太道:「我的就是你的,說什麼還與不還。只要做得乾淨,弄得秘密,不要畫虎不成反類犬才好。」

  曉滄唯唯答應。

  果然保案揭曉,准以知縣各升補。他借著入京引見,便去加了花樣,挖了路子,又托人在兩院上吹噓,果然如願以償,捏到上海縣這顆印靶子。他的正室太太素性恬淡,不過在原籍置點產業,有時到上海來暫住幾時。這太太出入鳴騶,體制也十分炫赫。曉滄辦得華洋悅服,政通人和,在任兩年,又過了知府班,需次江西。適值北方義和團勃興,聯軍進逼,曉滄奉了撫台的命,率領五營兵士,北上勤王。老佛爺召見時候。問道:「義和團究竟可恃與否?」

  曉滄只是伏地痛哭,一言不答。

  老佛爺回顧光緒道:「方道忠君愛國,微宮中乃亦有此!」

  相與嗟歎累日,西幸回鑾以後,特旨賞給道員,發往雲南候補。

  曉滄知道雲南缺瘠,只是老佛爺恩典,不能不去走一趟。

  卻早經拜在慶邸門下,求他乘機保奏。偏是這永不到任的魯伯陽,被兩江的總督,參了一本。慶邸想到方道,說了一句。老佛爺記起前事,准命方道補授。魯伯陽雖然只得開缺處分,但花費到七千余萬,不曾履新一日,竟憤極出家修道。這筆運動費,卻都在醇王福晉的私囊裡。

  但醇王福晉,本是老佛爺的妹子,福晉得了伯陽的賄,進宮來央求老佛爺,老佛爺反交把光緒去辦。光緒不知道魯伯陽是什麼人,拿了這名條,叫軍機大臣查履歷。軍機記名的,沒有這個人,連吏戶兩部冊籍上,也沒有這個人。軍機知道內中必有緣故,便奏道:「皇上果知此人可用,盡可簡放。」

  魯伯陽奉旨南下,不道撞著這老總督,看他語言無味,面目可憎,扣住了他不打緊,將他根本剷除。

  此番老佛爺料定方道是老官僚了,不至同伯陽一樣。曉滄從雲南經過四川、湖北,直到南京,見過總督,掛了飭知赴任的牌。

  輪船到了上海,自有屬僚前往迎迓。鼓吹冠蓋,送進衙門,一位松江府同知,一位上海縣典史,還是舊時僚佐。曉滄拜過了各國領事同稅務司,尊俎盤桓,十分親善。

  這太太已是連生三子,長的已有十餘歲,曉滄替兒子捐個虛銜,把太太掙得一副封誥。太太想起從前初嫁曉滄,曉滄還是個金頂官兒,兩盞銜燈,一張皮椅,暮出朝入,兀坐中宵,這是何等苦楚。後來頂子轉了水晶,轉了暗藍,也不過錢谷簿書,都仰承上司的鼻息,那洋場裡的奔走,馬頭上的迎送,這是何等煩勞。如今這道台衛門,體制崇閎,衣冠赫奕,曉滄是翎飄羽翠,帽染猩紅,真有意想不到的機遇。便在花園裡,造起三到亭來,鳩工庀材,還徵求名人題詠。

  正在興頭時候,老佛爺又將曉滄升了湖北按察使,由藩而撫,直到兩廣總督。曉滄仰承慈眷,自然鞠躬盡瘁,報效國家。

  這太太也巴到八座起居,做官眷的領袖。有人說曉滄一帆風順,由從八品升到從一品,連擲《升官圖》也沒這容易,總靠著太太的幫夫好運。曉滄這時算湖南首富,還開著兩爿布莊,邀了舊時販布的朋友,來做經理。便在兩廣任上,這些上海的同寅,也都量材任事,沒有什麼偏枯。曉滄有子有孫,居然激流勇退,將關防文卷,移交後任,卻來做海上寓公。

  那後任的莊總督,雖然是封疆大吏,卻仍脫不掉書生結習。

  廣東的人材,本不下於江浙,前有阮文達,後有張文襄,提倡起來,著實蒸蒸日上。後來將書院改了學校,天文輿地,算術英文,都有專門的學識。莊總督羅致幕府,叫他們各盡所長。

  內中有個徐叔庚,他充當的法文翻譯,公餘有暇,常向珠江花舫裡走走。花舫裡認識他是督幕,往往清風朋月,不費一錢。

  船妓鳳子,年僅逾笄,姿首可算得上駟。叔庚有時徵局,他卻輕頻淺笑,姍姍來遲。叔庚是主持觴政的人,每挨到月落參橫,方才散席。鳳子約他過舟小坐,私語噥噥,直到東舫西船,悄無燈火,叔庚不免倦了,因之羅襦輕解,薌澤微聞。鳳子漸成為叔庚的禁孌。叔庚問他身世。他自承為粵海關關書的女兒,幼年老父尚存,倒也玉裹金裝,有奴有婢。他老母早已逝世,只有兩個父妾。他長兄在香港洋行生理。阿嫂是葡籍的西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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