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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六回 車來賄遷起居驚八座 人亡物在書幣豔千金(2)


  十三歲父親撒手去了。長兄來頂關書的缺,才只見著阿嫂,阿嫂不肯同居,攛掇長兄析產。兩個父妾同他,只得到十成之三,總共不過三萬左右。兩個父妾喜歡賭番攤,男男女女,軋了一班朋友,不及兩年,逼得燈盡油幹,來消耗他這一部份。又要替他對親出嫁,他看這班賭客,有什麼好人?一概拒絕。想搬去同長兄住,嫂子只是不肯,他也走頭無路。

  誰知他們將他的也輸淨了,便要轉他的念頭。去年騙他出來看龍船,叫他坐在這花舫裡,他們早已銀契兩交,乘著小舫走脫。鴇母叫他去拜什麼神,才知道他的身體,已換了一千兩紋銀代價。他又抗不過鴇母,又有姊妹們監督著,不能夠投河覓死。晚間尋個狎客,將他灌醉了同睡。等他次晨醒來,已經懊悔不及。鴇母再三勸慰,叫他幫他幾年,准他自由擇人,他只要原價千兩。說罷撲在叔庚懷裡,嗚嗚咽咽地哭。

  叔庚道:「你話我卻懂了。我如今在幕裡,只有幾十兩一月的薪俸,如何湊得到千兩?即使勉強湊成,弄你上岸,房錢伙食,傭媼辛工,以及各種開銷,幾十兩也要哄虧空,這不是兩誤嗎?制台答應我保送出洋,給我官費,速成科年半畢業,回來可想別法,那時千兩便容易了。鴇母既然待你還好,你在這裡等我罷。但是你長兄知道你在這裡沒有?」

  鳳子道:「他們總疑心我逃了,不是疑心我死了。阿哥礙著阿嫂,再不來管這閒事。」

  他倆商議已定。叔庚這等總督的諮文,可以放洋東渡。鳳子自從同叔庚離別,雖則仍在花艇裡廝混,總覺得此身有主,不肯再墮愛河,只不過借著急管繁弦,侑人一醉。有些羡慕鳳子的,總道藍橋有路,可以問津。偏是鳳子高壘深溝,防閑極密。鴇母失卻了許多夜度資,不免顏色不豫。鳳子還說:「叔庚歸來,總可補償一切。」

  鴇母道:「賒三千不如現八百,你這癡妮子替他守著,他怕在那裡玩日本婆了。阿娘等不及這長線的遠鷂,你要自己打主意!」

  鳳子聽這奚落的話,有點不舒服。叔庚又一兩個月投有信來,不要把老婆子說著笑著,積疑生恨,積恨生悔,奄奄的病起來了。做鴇母的畢竟有鴇母手段,定要逼他留髡,說:「等你到了徐家,再造貞節牌坊罷。在我這裡,做一行,像一行,哪有吃飯不幹事的道理?怕你用兩廣總督部堂的封條粘著,我都揭開他呢。」

  幸虧姊妹們替他告了病假,鴇母才算息怒。

  鳳子益發坐不安,立不寧,病勢日重一日,漸漸頰緋骨瘦,痰帶微紅。鴇母有點急了,請了壓生來診,都說是百日癆,已入膏盲,無可挽救。鳳子亦自知不起,揀出金釵一股,用紙封好,交代阿姊鸞子道:「這是徐家聘物,共有兩枝,一枝替我帶進棺中,一枝等叔庚回來,仍舊還他。我死後這口棺木,暫時不要埋葬,如何辦法,也等叔庚作主。我同你姊妹一場,雖非同胞,難得你有點義氣,我私蓄些須首飾,一概送你。托你將我遺蛻,洗濯含斂,算是你的盡情了。」

  說罷灑了幾點痛淚,大呼:「叔庚誤我!」一慟而絕。

  鴇母只肯用口薄材,將他房內的器皿,箱內的衣飾,搜括殆盡。還是鸞子兌去他所存的首飾,替他從豐殯殮。正在忙亂時候,忽然有一少年,到花艇上來問鳳子。鴇母問是哪裡來的?

  那少年說徐叔庚托他帶來書信一封,匯票一千二百兩,須要親手交與鳳子。鴇母將鳳子死情,述了一遍,少年不便將匯票交出,說:「俟我電詢北京再說。」

  只將一封信,匆匆擺在桌上而去。鴇母叫人拆開看道:

  鳳妹妝覽:
  東遊草草,兩度春風。比來尺素鮮通,非忘情也。恐絮絮兒女子語,亂人心曲耳。月前道出歇浦,鼓輪入都,幸對策大廷,得獲雋選,複試以後,賜官部曹。此不過借徑而已,未足酬本志也。南北暌隔,不克飛歸,度吾妹花占鵲蔔,必有難堪者。茲以同學陳君返粵省墓,托致白金千兩,藉符原約。余以百金壽高堂,以百金作川資。陳君勾留旬日,妹可從容摒擋,相與偕行。某已小構青廬。籍偕白首矣。良覿伊邇,不盡欲言。某啟。

  鴇母聽罷,才算哭了幾聲。這不是哭的鳳子,卻是哭的銀子。北京電報轉來,叫陳君盡這千金,替鳳子營葬,百金仍致鴇母,百金另送鸞子。鸞子交出金釵一股,轉托陳君交與叔庚。

  陳君辦完葬事,自然仍返北京,將金釵遵囑交出。叔庚道:「人亡物在,還有什麼話頭?他既舍我而去,我也好替國民盡力了!」

  這便是叔庚信上所說的本志。因為這時留東的學生,都入了什麼同盟會,預備推翻滿清,改革專制。各省各界,都有他們響應的人物。那首先發難的,便是安徽候補道徐錫麟。他刺死了巡撫恩銘,哄傳他是革命的激烈派。徐道本是浙江紹興籍貫,清廷便諭浙撫張曾揚,在紹興搜索餘黨,不料竟顯出一個女豪傑來。正是:不道昆岡焚烈火,忽從鑒水競雌風。

  欲知後事,且聽下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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