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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七回 譖成市虎金鑠廖玳梅 信斷帛鴻玉殞姚修竹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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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回說到陳國瑞強奪民婦,被人控訴。這時國玳已是罷職複出。左宗棠、英翰、丁寶楨、官文、都興阿,都駕馭他不住,所以隸入鴻章部下。東撚、西撚,次第授首。國瑞依然開復原官原銜,暫在揚州居住。揚州是著名的煙花淵藪,倡條冶葉,攀折由人。那些楚館秦樓,絲管箏琶,昕夕不絕。國瑞半生戎馬,從不曾嘗著溫柔鄉滋味,此番勾留風月,真是東食西宿,到處尋歡。還有一個舊友李世忠,也是邗上寓公,同國瑞一般嗜好。所以入則並席,出則聯鑣。這班勾闌中人,有這兩面護花幡,弄得一曲一綾,猶嫌不足。國瑞傍花隨柳,漸漸有點厭倦了。 好在揚州多養瘦馬,梳頭裹足,別有一種手段,能使膚黧變白,民枯變潤,便是尺二蓮船,也變做淩波三寸。這種人不是貧女,便是難民,收來的時候,不過四百六百錢,一經修飾整理,一千八百的銀數,由你討價。這不是極好賺錢嗎?果然上等的姿首,大半為鹽商弄去。連 寮列棟,鬥寵爭妍,憑你怎樣虧空,他卻是少不來的點綴。揚州俗語說得好:「鹽商有五精:什麼坐轎的是債精,跟轎的屁精,家裡藏的是妖精……」 同治以後,揚州鹽商,衰歇得多了。國瑞不惜重價,羅致這種瘦馬,環肥燕瘦,算得眼前樂境了。國瑞偏生著一項古怪脾氣,凡是幾次當夕的婦女,從此便令其閑住,或是作配部曲,或是釋放歸家,倒也慷慨得很。這日國瑞又同了世忠策馬過市,一爿小酒店裡,立著當壚女子,眉梭眼角,栩栩動人。雖則是脂粉不施,卻有天然丰韻。那酒店只有三椽矮屋,杯盤匕箸,淩亂雜陳。旁邊一座酒壚,擺著七橫八豎的幾案。 國瑞眼前一晃,趕緊勒住韁繩,向世忠遞個眼色,兩人從容下馬,自有從騎接去絲鞭,大跳步跨進店門,倒把當壚的驀然驚詫。原來這店主人,是個常州姓葛的,家裡是幾代仕官,到得這葛書麟,也是自幼讀書,偏他酷好冶遊,結識了名妓廖玳梅,將巨萬家資,恣意揮霍。他卻幼喪父母,只有季父支持門戶,看他黃金虛牝,屢誡不悛,便給他房產田園,叫他自營生計。他樂得脫離羈絆,不到一年半載,早已金盡裘敝。幸虧玳梅有點積蓄,跟著書麟做了伉儷。衣食住三項,是免不掉的,閒居相對,自然坐吃山空。 玳梅本是揚州人,帶了書麟來到揚州,尋訪那些手帕舊交,都勸他重張豔幟,說道:「你肯同我們一起相聚,便是衣服、首飾,家具開支,都可代為擔待。若要與葛姓廝守一處,實在難以接濟。」 玳梅毅然不允,同書麟商議,仿著相如臨邛的故事,開爿小小酒店,男親滌器,女自當壚,將就度日。本來這種酒店,有什麼生意?因為文君豐度,占盡揚州,每到一角夕陽,居然座客常滿。玳梅晨興暮寢,絕無幾微怨色。 書麟著了犢鼻褌,傳杯弄盞,全換卻豪華面目。趁著晌午時分,沒有酒客,出去運點佳釀,只留一個玳梅管店。 國瑞、世忠,醉翁之意,原不在酒,揀副座頭坐下,便呼酒菜。玳梅無奈,安放了兩副杯箸,說道:「用什麼酒?」 國瑞道:「有白乾嗎?」 玳梅從瓶裡傾出,在壺裡熨過,送了過去。那下酒的是一碟黃豆,一碟茨菰,一碟鹽蝦,一碟幹絲。 國瑞帶飲帶看,知道店裡沒有男人,將玳梅自頭至足,平視一邊,真是巫山洛水,無此美人。因是第一次進門,不好同他兜搭。酒盡兩器,看見有個男子回店了,女子便向後面避入。國瑞看看男子,倒也眉清目秀,不像個廝養僕隸,猜不出是何等人物,會了錢鈔,上馬去了,卻暗中遣個幹僕探聽,這倆是什麼人?幹僕回說不是正式夫婦,那女子還是常州妓女出身。國瑞益發注意,思想這當壚女子,有時邀了世忠同去,有時一人獨去,三次五次,女子也有說有笑了。 玳梅自從見過國瑞、世忠,旁邊有人告訴他:「國瑞是記名提督,家財百萬。世忠是實缺提督,家財更大。他們肯光降你店,你夫妻財星照臨了。」 玳梅想到書麟賣酒,終究不是了局,趁著這個機會,托他們把書麟謀個位置,自己還好做點針黹補助,不強如市上當壚嗎?所以對著國瑞、世忠,無不和顏悅色。國瑞疑她有意,來往得格外加密。後來果然薦書麟到鎮江營裡當書記去了。玳梅本要同行,書麟叫他暫緩。國瑞想叫玳梅到家去住,玳梅執意不肯。國瑞料定事機成熟,不怕他飛上天去。書麟去了多天,信來要接玳梅。國瑞設計將玳梅誘到家中,叫侍妾將她灌醉,總道甕中捉鼈,網裡擒魚。不料玳梅模糊中,覺得國瑞近身,陡然驚醒,大哭大嚷,不肯俯從。國瑞仍叫侍妾勸她,許她作為副室,一面致信書麟說: 玳梅已得國瑞,碎璧不可複完;送他代價千金,叫書麟別聘賢淑。這種鑠金的計劃,都是幹僕想出來的。幹僕到鎮江投書,還在書麟面前道玳梅如何獻身,如何得寵,杯蛇市虎,使書麟不能不信。 書麟回想玳梅從前在常如何恩愛,在揚如何纏綿,斷不至別未多時,遽爾易志。辭了差事,急急趕回揚州。先去見過世忠,將玳梅前後的大概,說了一遍。世忠道:「豈有此理!你姓葛的肯饒他,我卻不肯饒他。」 趁著早晨未起,世忠帶了幾十名親兵,直奔國瑞。世忠滿想連玳梅一併縛住,那知國瑞床上的,不是玳梅。問他玳梅何在?他說在馬房裡面。及至尋著玳梅,垢面蓬頭,迥非昔時模樣。世忠愈看愈怒,聲言解南京聽曾總督處置,將玳梅交與書麟,叫他到南京候質。剛剛船到中途,被國瑞侄兒澤培,挾眾圍住。世忠棄其妾婢,把國瑞藏匿舢板,親帶稟牘,來見曾督。曾督拒不肯見,遣武弁取一令箭,逼著世忠釋放國瑞。國瑞蜷伏艙底,饑憊已無人色。世忠道:「我叫國瑞嘗嘗廖玳梅的苦趣。」 國瑞、世忠,俱交營務處委員審訊,葛、廖二人,亦來投案。曾督以世忠擅執大員,被劾奪職;國瑞強奪民婦,以都司降補;澤培革去監生;廖玳梅著葛書麟領回成禮,並令葛叔主婚,以報他不畏強禦,甘心從一的志向。 國瑞經此一番挫折,依舊不肯改悔,弄到革職遣戍,死而後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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