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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回 王輔臣舊情思結髮 尚之信異事詫飛頭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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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人同聲道:「是了。」 便紛紛散開,歸房去了。輔臣亦不在意,仍乘馬向城上去巡守。 次早回第,管家婆報大姨太、三姨太、四姨太、五姨太、六姨太、七姨太,都房門大開,蹤跡杳然,只有二姨太房門緊閉,內中一無聲息,請老爺的示,如何辦法?輔臣道:「他們竟不等我死都走了。」 便步入內堂,踢開二姨太房門,只見地下橫七豎八,都是個人,七位姨太,結做一串,如拴群馬,加貫眾魚。輔臣叫了幾聲,全然不應,用手撫摩額角,覺已其冷如冰了。桌上還擺著些殘肴剩酒,另有一封書信,輔臣拆開看道: 賤妾某氏等上書主人座前,竊聞金匪畏鑠,玉不求全。既備衾裯,敢羞帷薄?況經雉之禍,已鑒於前車。而毀鴞之謀,將及於我室。既難借箸,相與分憂;複未荷戈,偕行敵愾。蒲柳本先零之質,熏蕕作同器之觀。若教生入關中,豈無越女不幸?困居垓下,預作虞姬。賤妾某氏等絕筆。 輔臣看罷,說:「好了好了,難得難得。」 叫管家婆一一解開,預備棺殮。將各房金珠首飾,一齊封鎖。 正鬧得煙塵抖亂,外面傳進一角公文來,是清廷經略圖海所發。聲明鑽刀為誓,決不相負。輔臣帆隨湘轉,獻出城池。 此後又是花翎黃袿的恩旨,絡繹而來,只是苦了自縊的七妾。 圖海知道輔臣無偶,又送了一個豔姬。在清廷並不疑心輔臣,輔臣終是心虛膽顫。聽得康熙召他陛見,他便將豔姬遣去,封好庫銀,分開家產,叫吉貞乘他極醉,蒙紙,噀水,以痰厥申報上去。清廷去了輔臣,免得惴惴西顧,只有廣東尚氏之孝、之信,餘威猶在。康熙叫尚氏弟兄,包圍延齡,他反與延齡並從三桂。 之信的恣眼暴戾,連乃父可喜都無法節制。他受了三桂偽命,便自稱暫管輔德將軍。可喜被之信幽禁,積海生憤,那得不死? 可喜的福晉萬氏,尚居舊府,同著之孝、之節二子,想替可喜上疏辯誣,免得日後波及。其中只有總兵李天植,最為忠勇,先設計滅了負恩賣主的王國棟,決令之信反正待罪。金巡撫怕之信又要擾亂,密請將天植同諸謀者正法。天植的舒夫人,知道丈夫因忠殞命,將家財盡付部卒,說道:「竊鉤者誅,竊國者侯。尚氏家難,正未已也。」 手中執著白刃,呼二女至前曰:「汝不幸生我家,命不長,與其汙而生,不如潔而死。」 揮刃各劈其首,屍骸應聲而倒,旁邊卻血淋淋剩著兩顆人頭。舒夫人又令姬妾自殺,才在中堂刎頸。 萬福晉聽了,何等哀痛,何等憐惜!分遺侍衛前去探問,回報:「夫人同十位姨太太,都是血花飛濺,委蛻庭階。只不見了兩個小姐的頭,不知飛向何處去了。」 萬福晉正在詫異,之信的內監來報:之信午餐時候,忽然空中落下兩顆頭來,雲鬢蓬鬆,還有珠環在耳,面色已經潔白,眉梢眼角,卻合著許多幽怨。對著之信躍了三躍,之信早嚇得魂不附體。一時哄動上下男女。不知此是誰人的頭,如何又有兩個?之信本沒有主意,旁邊七張八嘴;有的說香燭膜拜,他會飛去的;有的說不如秘密掩埋的;有的說應該呈報官廳,前來檢驗的;有的說是來求伸冤的;有的說是不祥之兆的。正在嚷成一片,忽傳福晉駕到。之信勉強迎了出去。福晉將舒夫人的事,一五一十,告訴之信,之信才恍然大悟。 福晉見了兩個頭,擺在地下,便輕輕跪了下去道:「夫人殉節,小姐殉烈,應該據實奏聞,籲乞旌表。夫人同姨太太,已經次第屬纊,小姐身首異處,亦非久計。老婦當親身送府,以便一同營墓。」之信亦趁勢跪下道:「之信知道小姐哀情苦志,即日會同巡撫拜表,只須上諭一到,當為建祠致祭。」 於是上下男女,沒一個不相率而拜,還有暗中下淚的。萬福晉將兩頭用紅巾裹著,帶了升輦。一面早沸沸揚揚,把飛頭的事,傳開出去。大眾詫為異事。有人還做了一篇《飛頭記》,道: 古有飛頭之國,夜則飛去,朝則飛回。或曰:「此幻術也。」 今二女之頭,胡為乎飛來哉,其為肆厲歟?見之者因無損毫末也。其為乞旌歟?誰人采風?誰人守土?亦未忍從而湮沒也!其為呼冤歟?手刃者由其親母,亦非外人所能干涉也!況其母亦相從以殉耶。頭無知歟?何以雙矗?頭有知而無知歟? 又何以三躍?頭歟頭歟,李氏之烈,而尚氏之祟歟?兩頭為誰?蓋李天植之二女也。 *** 廣東金巡撫不待之信會銜,已將舒氏及十妾、二女闔家殉難的事,奏了出去,連帶之信野心未死,宜防未雨的話頭,一齊敘入,將李天植的罪案,也推在之信身上。康熙正在沒法擺佈,得了此奏,便諭金巡撫把尚氏一網打盡。之信雖則倔強猶昔,經不起官面似鐵,國法如爐的辦起來,將從前刃剸王監、日曝王化的凶跡,逐一供認,這便死有餘辜了。金巡撫更將可喜的棺木,掘開刨視,卻穿著清朝服飾,才免戮屍,送了萬福晉回旗安插。咳,當年孔有德、耿繼茂、尚可喜三將,從皮島航海歸命,立了多少戰功,才巴到一個王位,誰知僅傳一代,早已髫齔無遺。尚氏剩了一個萬福晉,孔氏剩了一個孔郡主,此後也不復提及。這是康熙十五六年的事。 三桂雖羽翼盡剪,依然盤踞湖南。到得十七年三月,忽然在衡州自稱皇帝,改元昭武,置百官,封諸將,立繼妻張氏為皇后。陳圓圓是出家久了,應該辭封。連那八面觀音何氏,四面觀音蘇氏,一律僭稱貴妃。以下嬪呢、貴人呢、常在呢、答應呢,共有百十。三桂自春徂秋,聽見各路敗仗,未免不樂。 況且年將七十,有這些四面觀音、八面觀音,雙斧伐樹,弄得吐痰帶喘,咯血成絲。宰相夏國相,元帥胡國柱、馬寶,覺得醫藥無效,病入膏盲,晏駕是不久了。國相密囑兩觀音切勿痛哭,又諭眾宮妾垂下帳幔,聽三桂安睡。私下專差心腹,到雲南去迎太孫世璠。不幾日,張氏帶了世璠至湘,才得舉哀發表成禮,這是國相穩固軍心的一法。世璠襲了偽位,看看衡州不能久守,便遣郭壯圖、譚延祚幾個人,奉著張氏、世璠同兩觀音何氏、蘇氏,一併雲南去了。正是:魏帝未成三國局,息媯早有二夫心。 欲知後事,且聽下文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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