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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 贅齊婿孔四貞襲爵 拒閩帥吳絳雪投崖(1)


  上回說到孫延齡叛清投吳,康熙誤會到孔郡主身上。這孔郡主也是太皇太后的義女,一向長養宮中,同皇太后也十分親近,十分和睦。她本是平南王孔有德所生,名叫四貞。有德在桂林殉難,闔門無不完節,只剩得這一塊肉,由乳母潛匿民間,幸得無恙。

  四貞生得花嬌柳軃,玉立亭亭,雜在這荊釵裙布中,譬如鶴立雞群,無人不加歆羨。四貞以乳母為母,並不知道金枝玉葉出身。乳母亦秘而不宣,恐怕傳揚開去,倒反無瓦全之望。

  後來線國安收復桂林,順治查取定南家族。是年四貞十有二歲,由乳母帶著他,赴將軍府投到,並呈明已受孫延齡之聘。將軍將乳母及四貞,一併護送京師。順治交內監入宮朝見太后。四貞一個草茅弱女,忽然珠圍翠繞,寶馬香車,一班翎頂輝煌的人,口口聲聲稱他郡主,他人不免有點慌張。四貞究竟系出侯門,態度端莊,德容純備。只是在民間生長,已經隨著漢俗,將雙足裹成弓樣,此時要改旗裝北上,穿那高跟的繡舄,未免有點為難。暫時套著蠻靴,穿著行裝上路。到得鳳城帝闕。入覲慈顏,乳母當然不能同往了。四貞曲曲折折,經老宮娥引入太后宮中,滿目富麗堂皇,自是皇家氣象。

  四貞完了三跪九叩的儀注,太后傳諭賜坐,說:「你是郡主,不能漢妝了,然漢妝也有漢妝的美態。從前豫王福晉,不是漢人嗎?她雖然改了旗妝,只有朝賀大典,按品率領皇族婦女入宮,不能不用,平時在邸裡,卻還是照舊。有時我叫她漢妝見我,她說宮門有鐵牌豎著,不敢違旨。今日我見你這個妝束,我倒想起故明的公主了。她那流離顛沛,比你還要厲害。我因她國亡家破,便承繼在我膝下。替她尋著原配駙馬,誰知她福薄壽短,竟與世長辭了。她面貌比你清瘦,身材也比你俊削。你如今無家可歸,也做了我的義女罷。我知道你已字人了,那孫延齡現在那裡?」

  四貞謝過了恩,說:「蒙太后垂念先臣的死事,許臣女襲封郡主,已屬萬幸,何敢攀龍附鳳,隸名玉牒?臣女本來只有一個乳母,太后垂青臣女,情願改妝隨侍,做宮中差遣的奴婢。至於孫延齡是先臣指配,桂林失散,不知流落何所。臣女惟有誓守前盟,作一個嬰兒不嫁。」

  太后道:「有志氣,有識見,你踉著我罷了,你乳母我自能養贍。將來覓得孫延齡,再賞你府第。你姑且學學旗裝,什麼姑姑嫂嫂,他們會教導你的。」

  四貞從此做了太后的義女。

  太后催著順治,諭令廣西文武,訪查這個孫延齡。不道這孫延齡是個紈袴子弟,琴棋書畫,打圍釣魚等事,倒也無一不能。只是要他讀書應試,卻懶懶的不肯應命。這年送他赴縣現場,知縣點到孫延齡的名字,便據實申報桂林知府。廣西巡撫,得此信息,知道郡君額駙,已有著落,也不叫他考這個秀才,專折由廣西送京,太后自然歡喜。這年是康熙二年,懿旨特諭禮部治第,將孔郡主下嫁延齡。
  孔郡主故劍既逢,破鏡複合,自然涕零感激,無可言喻。況且宮中又賜奩資十萬,宮婢四名,一切體制崇閎,比宗室郡主,還覺得豐腆一些。便論歸第的時候,花迎劍佩,柳拂旌旗,穠李夭桃,別有一番點綴。郡主看了延齡,卻也一表非俗。洞房紅燭,曉起畫眉。郡主改了旗妝,往朝太后。

  太后道:「如今耿、尚兩王,一在福建,一在廣東。你父親本有定南王的封爵,鎮守廣西。因他身後無嗣,是以未曾承襲。孫延齡是你夫婿,可以襲職。但是移駐桂林一帶,我卻不能舍你。繼想男大須婚,女大須嫁,我親生的公主,隨著額駙蒙古去了。究竟廣西比蒙古近得多呢!我在延齡屬下,簡放兩個正副都統,可以幫你們處理軍務。你們夫婦常可歸寧,不是兩全的法子嗎?」

  郡主又謝了恩。不到幾日,果然諭孫延齡襲了王爵,馳赴桂林。派了王永年、孟一茂、戴良臣為正副都統,概歸延齡節制。

  延齡本是散漫疏懶慣的,到了桂林,要他終日頂冠束帶,早鬧得頭暈目昏。王、孟見他不像上官,每每遇事不待稟承,貿然專斷。延齡因此心中怏怏,密令郡主借著歸甯的名義,叫他面訴太后,除去王、孟。誰料機事輕泄,郡主剛到河南,反被永年勒令回桂,由是彼此構釁。巡撫馬雄鎮又據實參了一本。

  延齡想到文官武將,都來欺負;郡主又囉囉嗦嗦,說什麼太后厚恩,先王遺澤。若是倚賴他們,一世,不要低頭伏小,做那簷下矮人嗎?卻好三桂傳檄到桂,延齡年輕識淺,暗想歸了三桂,可以解脫郡主的束縛,便答應起兵蓄髮。郡主再三苦諫,延齡竟殺了王、孟等十二人,囚了馬雄鎮,弄得勢成騎虎。

  延齡本不是戰將,又不善駕馭軍士,遂被線國安之子所逐。

  延齡萬分窮蹙,遁入深山,輾轉尋著郡主,又匿在小兵孫七家居住。這些舊部,因為線公子異常嚴厲,又要來訪延齡夫婦,大隊人馬,圍住孫七一間小屋。延齡只是瑟瑟的戰。郡主慨然曰:「今日出亦死,不出亦死,毋寧出之為是。」

  乃喚延齡隨後,挺身出,謂軍士曰:「爾輩欲殺我夫婦,易事耳!若念先王之恩,則猶有可商者。」

  軍士叩首認罪,指著二輿,陳明來迎之意。郡主擁延齡出見,延齡不敢乘輿,只作郡主輿前護衛。

  入署以後,依然推郡主為帥,說道:「吾膽碎矣,卿才勝我十倍,我但留一閑身可也。」

  郡主戎服升堂,指揮若定,飛書馳檄,令關津守將,不許放一人一騎入境。卻暗暗拜表入都道:

  定南王郡主臣妾孔四貞,為被誣冤抑,請求伸雪事。
  竊臣妾世受國恩,故父又從容殉難。經皇太后以養以教,下嫁臣孫延齡,襲爵外鎮,藉繼父業。延齡資輕望淺,每為都統王永年等所薄視。永年素性跋扈,乘臣妾奉懿旨歸寧之際,膽敢在河南地方截劫,並密嗾巡撫馬雄鎮肆意入奏。幸蒙聖明,未加深究。王、孟等又舉兵圍府,聲稱須殺臣妾夫婦。延齡為正當防衛,格斃王、孟多人。提督馬雄鎮敢以延齡投降吳逆誣奏,更率同線國安之子,逐出臣妾夫婦。在延齡辜恩溺職,固屬罪無可逭,而馬雄鎮等自恃兵力,欺誑朝廷,恐亦難逃聖鑒也。今幸舊部同心協力,迎歸臣妾夫婦。延齡系獲咎之人,未便再膺節鉞。故父官屬,由臣妾代攝管轄。靜待聖諭,遵行。謹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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