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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四回 纖腰一撚翠琴悲離鸞 金鉤雙挽尚玉射飛鴻(2)


  太監們領會,就立住腳不走,直等世宗帝去得遠了,他們才回身各自散去。

  翠琴察覺世宗的舉動似有些不妙了,他連侍候的內監出屏去了,這不是明明要翠琴去侍候麼?看看到了壇下的禪室面前,世宗帝和翠琴並肩走進禪室,令翠琴閉上了門,就老實不客氣地呼她解衣侍寢。翠琴見說,這一驚非同小可。他所怕的是那個話,今天瞧透世宗帝是心懷不善,這一著道兒,或是不能免的,現在果然不出翠琴所料。此刻的翠琴真有點為難了,她要是不領旨,那時違忤了上意,罪名很不小;倘然低首應命,豈不是白璧受玷?思來想去,一時找不出一個兩全的法兒來。

  翠琴心裡和十七八隻桶似的上上落落,身體僵也不動。世宗帝上榻,擁著繡被,一迭連聲地催促,弄得聰敏伶俐的翠琴,好似船頭上跑馬走投無路了。

  世宗帝見她還是立著挨延,當她女孩兒家怕害羞,故意在那裡作態,於是赤體跳下床來,一把擁了翠琴,往那榻上一捺,一手就替翠琴去松鈕解襦,差不多要用強了。翠琴萬不料這位堂堂的皇帝,竟會做出急色的手段來的。想把身體強起來,兩條腿被世宗帝軋住,先已動彈不得,左手又吃世宗帝緊緊地握著,兩個轉身,上衣已被世宗帝解開,酥胸微袒,露出兩個又白又嫩又紅潤的新剝雞豆。世宗帝帶笑用手去撫摩,覺得溫軟柔滑、細膩無儔。

  世宗帝得了些便宜,又要進一步去解她的小衣了。那時女子的衣服不比現在的滿人裝束,前襟胸旁都有紐扣兒的。明代的女子,大都衣著斜襟領如僧衣,大領的半衫,下面再系一條長裙,那衣服裡面不過縛一條絲帶罷了。只要把那絲帶解去,上身的衣服就此卸下來了。倘要解那羅褌,可沒得這樣容易了。

  何以呢?因那羅褌的樣兒和現代的相仿佛,不過褲兒的外面,更多加上一條短裙。要解裨兒,非把短裙去掉不可。世宗帝是個慣家,自然首先拉去翠琴的短裙,隨手要解那褲兒了。這時翠琴著急地了不得,又不敢高聲叫嚷。即使你叫喊起來,任你叫破了喉嚨,也不會有人來救援的。

  值此千鈞一髮的緊急當兒,翠琴忽然柳眉倒豎,杏眼圓睜,嬌嗔一聲,羅褌中驀地掣出一把鋒利的尖刀來,向著世宗帝的喉間刺去。世宗帝眼快,燈影下覺得白光一閃,忙將頭避過,頸上已劃了一條刀痕,鮮血直流出來。世宗帝頸上覺微有疼痛,用手一摸卻是濕膩膩的,燈下瞧出是鮮血,不禁喊了一聲:「哎呀!」

  這一聲喊,恰巧侍衛總管陸炳從壇下巡過,聽得世宗帝的喊聲,不是無故而發的,好似驚駭地極叫。陸炳是個心細的人,他自前番在火焰中救出世宗帝之後,兩腳受了火灼的傷痕,經太醫院給他治癒。世宗帝嘉他的忠勇,授為伯爵,又擢他做了侍衛總管兼京營的兵馬都督。陸炳既做了侍衛總管,他在每晚的黃昏必親自進宮,往四下裡巡逡一轉,叮囑那些侍衛小心值班,自己暫出宮回都督府。這是陸炳平日的規例,風雨不更的。

  這天的夜裡,陸炳為了應酬同僚,進宮遲了一點。那也是世宗帝合當有救,所以喊了聲「哎呀」,正被陸炳聽得。這陸炳是心細的人,他聽得聲音有異,心裡先已疑惑的了,便昂起著脖子,向那禪室的窗洞中來張望。

  不張猶可,這一張之下,叫得陸炳魂靈兒飛上了半天。原來他往窗內望進去,見世宗帝精赤了身體,頸上胸前都是鮮血,榻上一個美貌的女子,手裡執著明晃晃的一把尖刀,正從床上跳下來,一手似在那裡系著衣襟,粉臉上殺氣騰騰,一雙杏眼瞪著世宗帝,好像要動手的樣兒。這時陸炳已知道間不容髮了,便大叫—聲:「休得有傷聖體!」

  只盡力一腳,那禪室門被他踢倒下來。世宗帝和翠琴都吃了一驚,乃至見是陸炳,世宗帝忙道:「卿快來救朕!」

  話猶末了,陸炳已大踏步搶將入來,叉開五指向翠琴抓去。

  翠琴瞧見陸炳雄赳赳的那副形狀,深恐受辱,就反過尖刀,望自己的喉中便刺。陸炳怕翠琴一死,沒了活口,追究不出主使的人來,怎肯輕輕地放過她呢?說時遲,那時快,翠琴的尖刀才到項前,陸炳急忙扳住她的粉臂。翠琴見不是勢頭,索性一刀對準了陸炳的頭上刺來。陸炳把頭一偏,翠琴戳了個空,又兼她用刀太猛,香軀兒和刀一齊直撲過來,刀尖巧巧地刺在陸炳的右腕上,鮮血骨都骨都地直冒。

  陸炳也顧不得痛了,罵一聲:「好厲害的潑婦!」

  兩手將翠琴的粉臂只一搭,想翠琴那樣弱不禁風的嬌女兒,怎經得陸將軍的神力,早被陸炳掀翻在地,纖腕握不住尖刀,噹啷地一響,已拋出在丈把外的門邊上了。陸炳搏住了翠琴,一手就自己身上解下一根絲絛兒,把翠琴的兩手結結實實地縛好了。回身來瞧世宗帝,見世宗帝赤身蹲在榻邊,兩眼只是呆瞪。

  陸炳知他受了驚恐,忙俯身下去,把世宗帝扶上了牙床,取個枕兒做個背墊,合斜坐在那榻旁,又拉一幅繡被替他輕輕蓋上了,低聲說道:「陛下受驚了麼?」

  世宗帝已噤了口不能答應,只略略點了點頭。陸炳回頭去倒了一杯熱參湯,遞給世宗帝慢慢地飲著。自己三腳兩步跑到警亭下面,叮叮噹當地打起一陣雲板來。這警亭的雲板,非有緊急事兒是不打的。當時闔宮的太監、宮人、侍衛紛紛奔集。陸炳令侍衛退去,一面只吩咐內監去召太醫,又選了幾個靈敏的宮女,去禪室裡服侍世宗帝。且慢,做書的講了半天的混話,幾乎要前文不對後話了。

  因為世宗帝在禪室中,難道連宮人太監都沒有一個麼,卻要等陸炳來打雲板傳喚?世宗帝身邊的那個萍兒,又到什麼地方去了?這都有個講究的。須知禪室不比宮廷,是世宗帝參佛的禁地,太監、宮人不奉召喚是不敢進來的。在世宗帝回禪室的時候,本來有五六名內侍跟著,都被世宗帝和翠琴回復走了。那個萍兒,自翠琴進宮,世宗帝是嫌舊愛新的,便命翠琴在禪室中侍候,萍兒封了嬪人,另居別宮去了。陸炳在匆促中,不知道傳喚哪一宮的太監,所以只好去打雲板了。過了一會,太醫來了,診脈已畢,處了藥方,內監忙熬煎起來,給世宗帝飲下。

  又過了好半晌,世宗帝心神漸漸地定了,才能開口說話。

  那時太醫替世宗帝把頭上的傷痕裹好,拭去血跡,起身退出。太醫去後,世宗帝令陸炳把翠琴擁過來跪在榻前。世宗帝徐徐地問道:「朕和你有甚仇怨,卻來持刀行刺?朕看你身上帶著利刀,起意已不止一天了,你系受誰人的指使?從實供出來,朕決不要難為你的。」

  翠琴朗聲答道:「今天的事,全是出自我自己的主意,並沒有誰指使的。至我要刺你,不是和你有怨,更不是與你有仇,實在你逼人太甚了,我才拔出刀來自衛的。」

  陸炳在旁稟道:「陛下無須多問,侍臣帶她到部中去刑訊去。」

  世宗帝搖頭道:「朕已明白她的用意了,只傳總管太監進來,把翠琴領到景春宮去暫居。」

  這景春宮就是從前的景寒宮,為專貶嬪妃的所在。是夜陸炳留在宮中,到了明日的上午方行出宮。世宗帝居禪室裡養傷,足有三天沒臨朝政。那個翠琴被禁在冷宮,知道世宗帝不加殺戮,尚有不舍之意,但自己終抱定了主旨,無論如何,寧死不辱就是了。這翠琴為什麼要如此堅決,後文自有交代。

  再說嘉靖年間,有個著名的北方大俠叫做紅燕的,是順天人。他生平沒有名姓,江湖上都稱他做紅燕。這紅燕往來大江西北,都行些俠義的事兒,專殺貪官污吏,幹下了案子,就留一隻紅絨的燕子在事主家裡。紅燕的聲名,由是遠震四方。一般做官的聞得紅燕的名兒,一個個魂銷膽落。那時也曾派得力的探捕四處偵紅燕,不但紅燕捕不到,承擔這差使的捕役倒已被他殺死了。這樣的一來,捕役們要顧性命,從此誰也不敢去嘗試了。

  一天這紅燕經過通州,見一群少年在那裡練武,其中一個美少年使一對虎頭鉤,雖不見得十二分的高妙,卻也算得後起英雄了。那群少年使完傢伙,各人比箭,湊巧天上有一陣鴻雁飛過,那美少年連射了三矢,三隻雁兒先後墮下地來。這時看得全場的人暴雷也似地喝一聲采。紅燕看了,不覺暗暗點頭,便上去和那美少年打了招呼,問起了姓名。那少年說姓尚,單名一個玉字,是本處人。紅燕與尚玉一交談,倒是很投機,兩人就締起朋友來了。要知紅燕和尚玉怎樣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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