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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 發伊犁錢東平充軍 入廣西洪秀全傳道(1)


  話說朱少農、潘亮臣見錢江已經應允,即拜謝而出。潘亮臣一路上想著錢江的豪氣,不較金錢,更自讚歎不已!回到恰和行裡,先致謝過朱少農,便把這一條門徑,一頭報知伍紫垣;一頭安慰伍氏家人。靜候好音,不在話下。

  且說錢江自從朱少農、潘亮臣去後,一發定了主意,專要解脫伍紫垣。

  那一日因事謁見林則徐,則徐便問伍氏的案情怎的辦法?錢江答道:「以大人勢力,殺一個商人,有甚難處?但恐條約上說不去,反動了兩國干戈,倒又不好!小可為此懷疑未決。」

  則徐道:「先生差矣!萬乘之國,不為匹夫興兵;誰為殺一商人,卻要勞動干戈。就使外人興兵到來,我豈不能抵敵耶?」

  錢江道:「大人見的很是!但外人最重商務,只怕外人為保護商務起見,倒不能不爭這一點氣。再者外人近來新式戰具甚多,籌防也非易事。到那時恐朝廷降一張諭旨,責大人擅開邊釁,又將奈何?」

  則徐道:「鴉片之患,害人不淺!若能保奸商除去,雖死何憾!」

  錢江道:「如此大人之誤有三。」

  則徐道:「先生說某三誤,其說安在?」

  錢江道:「大人貴任制使,卻與一個商人拼死生,是猶以美玉碰頑石,且大人既死,再不能替國家出力了,國家就少一位良臣,其誤一也;大人辦了一個商人,卻因外國責言,被朝廷降罪,落得好商藉口,使後來販運鴉片的更無忌憚,其誤二也;除了一個奸商,而鴉片不能杜絕,恐後來督撫皆以大人作殷鑒,從此鴉片再無擬禁之人,其誤三也。小可與伍商素昧生平,只礙著只等曲折,因此不避嫌疑,為大人陳之。望大人參酌而行!」

  這一席話,說得則徐悚然。便改容問道:「先生說來,很有道理,某深佩服!但不知先生主見若何?」

  錢江道:「擅拿不能擅放。不如以好商圖利害民,改流三千里,然後把鴉片如何害民的道理,曉諭人民,免人民受累,豈不兩全其美!」

  林則徐聽了,點頭稱善!當下錢江退出,把這宗案情辦法,先報知朱少農。並說改殺為流,本非容易,聞伍商有老母在,可以稟請留養,不過少花費些,繳出軍流費用,准可沒事了。朱少農聞報,忙告知潘亮臣準備去了。

  不一日,果然竟把這一件案情批出,要把伍商流三千里去。伍氏家人知是錢江安排已定,倒不慌忙,急具了狀子,呈到督轅裡,依照錢江所說,狀子裡稱是老母在堂,乞請留養,並願繳費贖罪!這都是律上所載,不由不准的,自然依例批發出來。頓時把一個總督盛怒,謀置死罪的商人脫得乾乾淨淨。伍商見都是錢江出的力,自然十分感激,忙備三五千兩銀子,酬謝朱少農。只錢江偏不要一個錢,無可圖報,只得借了酒筵,潘亮臣請錢江赴宴。錢江喜道:「機會到了,我拉了他一命,沒有要他一個錢,他來請我,我正好乘時說他也!」

  想罷,隨換上一身衣服,與潘亮臣同坐了兩頂轎子,離了督衙,望洋行而來。

  一路無話,至了恰和行內,但見夥伴奔走,客商往來,果然是一個大行店。才下了轎子,潘亮臣帶錢江到樓上,伍紫垣早上前迎候,通過姓名,錢江知他就是伍紫垣。打量一番,不覺大吃一驚!看官,你道餞江怎的吃驚起來?原來他見伍商一團媚笑,滿面虛文,並且眼雖清而好橫視,其心多疑,疑則生忌;准雖隆而帶曲折,其性必狡,狡則為奸。這種人萬萬不能與他謀事,因此深自懊悔。心裡雖然這麼想,面子上仍虛與周旋,一時推說夜後進城不便,就要告辭,伍商那裡肯依。錢江無奈,只得草草終席,托言不便久談,要回城裡去。紫垣強留不得,只得送至門外而回。

  錢江依舊上了轎子,跑回衙裡坐定,心上懊侮不已!又暗忖道:「這會到督幕裡,滿望結交一二豪商,奈第一著便錯了,誤識了那廝。況且身為內幕,要結交外人,倒不容易,恐難再逢第二個機會,不如另設法兒才是。」

  過了數天,便在城裡尋一個所在,租作公館,日問在衙裡辦事,夜來便回公館去。那一夜正在書房悶坐,忽門上報道,有人來拜會。說罷,遞上一個片子。錢江拿過一看,卻是蕭朝貴三字,錢江自念,向不與此人相識,今夤夜來訪,必有事故。便令門上請來相見。門上轉身出去,便帶了那人同進來。錢江即忙躬身迎接。但見那人相貌魁梧,舉止大方,錢江暗暗稱異,便讓那人坐下。那人開言道:「卑人蕭朝貴,仰慕先生大名,不揣唐突,特來叩見!」

  錢江道:「刀筆小吏,卻蒙老兄在顧,慚愧萬分!不知老兄那裡人氏?深夜到此,必有見教!」

  蕭朝貴道:「小弟廣西武宣人氏,僑居桂平。現任廣州劉潯是小弟舍親。弟到廣東兩月有餘,聞先生大名,如雷灌耳!若蒙不棄,願托門下,先生肯賜教誨否?」

  錢江答道:「小弟有何本領,敢為人師?既蒙相愛,朋友可也!但不識老兄此來,究有怎麼意見?」

  蕭朝貴道:「弟不過物色英雄耳!」

  錢江道:「物色英雄,究是何意?」

  蕭朝貴便笑而不言。錢江又以言挑說道:「貴親現任廣州,圖個進身,自是不難,可為老兄致賀!」

  蕭朝貴道:「古人有言:『肉食者鄙,未能遠謀。』若輩甘為奴隸,非弟同志,先生此言,輕弟甚矣!」

  錢江聽罷,即忙改容謝過。蕭朝貴又道:「先生日前解釋伍商,究竟什麼用意?小弟實在不明。」

  錢江道:「這是按律辦去,並非特地解釋伍商,老兄何出此言?」

  蕭朝貴道:「初識不談心腹事,先生此言,弟實不怪!但這般重大案情,先生並沒收受金錢,數日間便行了結,若無別的用意,弟終不信。」

  錢江聽到這話,不覺拍案驚道:「老兄料事如神,某愧不及!若是早遇老兄,必無此失。」

  蕭朝貴道:「弟才萬不及先生,只是旁觀者清耳!弟正為此事,要來叩見,願先生以心腹相告,幸勿懷疑!」

  錢江聽了,見蕭朝貴十分誠實,便把來遊廣西與釋放伍商用意,一一說明。蕭朝貴道:「弟觀先生行事,已料得七分,只弟亦久懷此意。倘有機會,願效微勞,禍福死生,誓不計也!」

  錢江大喜。蕭朝貴便移坐向錢江附耳道:「弟更有心腹之言相告,只恐交淺言深,先生不信耳!」

  錢江道:「既為同志,有話但說何妨。」

  蕭朝貴道:「先生在此,不宜久居,速行為是!」

  錢汪便問何故,蕭朝貴道:「前充督幕的李三龍與前任廣府貴同鄉的余傅淳,是郎舅姻親。余溥淳借李雲龍之力,得任廣府。自從先生進督幕去,李雲龍失了席位。那餘溥淳又因府署被劫的事情,林總督將他撤任。余、李二人為先生不念同鄉之情,不為援手,皆懷恨於心。李雲龍對弟說道:『他在浙江時光,具令魏平曾以書相召,他非但不就,反出不遜之言,早知此人不是安分之輩!現在盤踞督幕,叫他總要落在我手裡。』先生不可不防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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