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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回 會深山群英結大義 游督幕智士釋豪商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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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說話間,見一人岸然直進房裡。錢江見那人赤著雙足,頭帶箬笠,手挽犁鋤,氣象粗豪,像個農夫模樣,心裡倒覺詫異,只得起迎。秀全道:「先生不必拘禮!這是長兄仁發,別號道生,隱居寺裡,已有數年。方才在後園種菜消遣!雖生得性情戇直,卻懷著一副熱誠,彼此均是同志,就請同坐談心。但有失禮,先生幸勿見怪!」 錢江道:「英雄韜晦,今古一般,那有見怪之理?君家兄弟如此志氣,怎不令人見愛!」 洪仁發向錢江通問姓名,錢江答過。仁發道:「原來昨天雲山兄說的就是先生,想煞我了!今日幸會!」 錢江謙讓一回,各人又談了一會話,看看天色漸晚,馮逵說道:「天時晚了,先生不便回衙,就請在這裡用過晚飯,再作竟夕之談。」 錢江道:「不必客氣!小可回衙還有公事,改日再談罷。」 說罷,便要辭退。洪家兄弟那裡肯依。錢江度強不過,只得坐下。只聽仁發道:「一頓晚飯又沒有菜,留來留去做甚麼?」 仁達勸他退下,才退了出去。秀全道:「家兄性直,出語傷人,好過意不去。」 錢江道:「那等正是任事之人,休小覷他也!」 馮逵隨轉出來,囑咐仁發,打點晚膳,都是雞鴨蔬菜之類,不一時端上來,仁發開了一壇酒,齊肅錢江入席。錢江本欲謙讓,又恐仁發搶白,只得坐了客位。各人一齊坐下。秀全道:「今日此會,良非偶然!某當與諸君痛飲一醉。」 說罷,舉杯相勸。仁發見各人勸來勸去,忍耐不得,一頭飲一頭吃,各人見他素性如此,且不理他。 飲了一會,又談些心曲,正說得入港,仁發見酒尚未完,肴已將盡,便再到廚裡,又宰了一頭雞,煮得熱噴噴的上來。馮逵道:「我們只顧說,還是仁發兄省得事呢!」 仁發道:「這是飲吃的時候,談了好半天,還要說什麼?」 各人聽了,一齊笑起來。直飲至三更時分。錢江道:「酒太多了,請撤席罷!」 秀全自覺有七分酒意,便說一聲簡慢,各自離席,仁發卻將杯盤端下去。幾人再談一會,已是二更天氣了。秀全道:「某有一言,不知先生願聞否?」 錢江道:「既是知己,還怕怎的?有話只管說便是。」 秀全便道:「先生明天准要回衙去!某不敢強留,致誤先生公事。但恐他日再會,比不得今夕齊全,不如我們幾人當天結義,共行大志,你道如何?」 錢江道:「此事正合弟意,准可行之!」 秀全大喜。馮逵、仁達、仁發自沒有不願。當下五人焚香表告天地,誓要戮力同心,謀複祖國;若背此盟,天誅地滅。各人祭告已畢,仁發道:「如有一個背了明誓的,休教他撞在我手裡!」 說罷連錢江都忍笑不住。幾人便重複坐下來,再談了一個更次而罷。是夜錢江宿於寺中。次朝一齊起來,梳洗已畢,錢江便要辭回。秀全不敢相強,恐礙了衙門公事,齊送錢江下山。到了山下,錢江道:「這裡回具衙不遠,不勞君等遠送,就此請回罷!」 秀全便珍重了幾句,各人握手而別。當下錢江返至具署,才發付了公事,忽上房裡轉遞到一函,卻是林總督的聘書。那林總督本是福建人氏,雙名則徐,別號少穆,是個翰林出身,這時正任兩廣總督。雖識不得民族大義,卻有一片愛民之心,到是清國當時少有的人物了!錢江把來書看罷,覺書中有一種求賢若渴的語氣,暗忖這機會倒不容易:大則打動林公,圖個自立:小則結識豪商巨賈,接濟軍需,還勝過在這荒僻小縣。想罷,便攜著林公這一封書,人謁縣令張尚舉,具道要往督幕的意思。張尚舉道:「未生非百里才,本縣怎敢屈留先生,先生請自便。若有要事,還請賜函惠我,便是萬幸了!」 錢江謙讓過,便辭了出來,一面報知洪秀全,一面打迭行程,別了張尚舉,望省城進發。 才半天,早到了省城,尋著督衙,把名刺投將進去,林則徐不勝之喜,立即迎接入內。林則徐道:「先生不棄,辱臨敝署,不特本部堂之幸,實兩廣人民之幸也!」 錢江道:「小可錢江,有什麼才力,偏勞大人錯愛。但得侍教左右,敢不盡心竭力以圖報!」 林則徐聽罷,喜個不住。又談些時務,見錢江不假思索,口若懸河,十分嘆服。侍役倒上兩盅茶,二人茶罷,則徐便令侍役送錢江到書房裡去。看官記著,自此錢江便在總督衙裡辦事了!巨說此時海禁初開,洋貨運進內地,日多一日,以洋務起家的很是不少。就中單說一家字號,名喚怡和。 這「怡和行」三個字,婦孺通知,算得嶺南天字第一家的字號!那行裡東主,姓伍,別號紫垣,生得機警不過,本是個市廛班首。所有外商運來的貨物,大半由他怡和居奇。且外商初到,識不得內地情形,一切價目,皆由該商訂定。因此年年獲利,積富至一千萬有餘!內中貨物以鴉片為大宗,都是通商條約裡載得很明白的。 怎奈林則徐雖知得愛民,還不懂得通商則例,以為鴉片是害人東西,便把那鴉片當作仇人一般,把洋商恨得要不的。追本求源,於是想嚴查鴉片,禁止入口。將發售鴉片的大行店盡行法辦,那怕華商不畏懼?好歹沒人代售鴉片,豈不是不禁自絕,還勝過和外人交涉?想罷,就失把個怡和行東主伍商查辦起來了!可巧那案情落在錢江手裡。錢江暗忖道:「林公意思,定要把伍商重辦。但按通商條約,本來辦不得伍商。這個商千萬家財,若由錢某手裡出脫了這一個人,他便感恩無地,那時要與他同謀大事,那有不從?」 想了一想,早定了個主意,故意把案情延緩了數天。 這時伍商的家人正在日日奔走官衙。走衙門拍馬屁的,又紛紛到恰和行裡尋著管事的人,你也說有什麼門路,我也說有什麼門路,還有一班就把錢江的名字說將出來。試想錢江是個總督特地聘用的人員,那個不信他好情面?那伍商的家人,自然要上天鑽地,找個門徑來交結錢江。 那一夜初更時分,錢江還靠在案上觀書,忽見一人徘扉而入,乃是花縣張令幕裡同事的朱少農。背後隨著一人,年近五旬,面貌卻不認得,錢江急忙起迎讓坐。朱少農指著那人說道:「此敝友是富商伍紫垣的管家潘亮臣也!伍氏為鴉片案情,見惡於大府,非先生不能援手。所以托弟作介紹,投謁先生。」 錢江道:「伍君罪不至死,但恐林帥盛怒之下,無從下手耳!」 潘亮臣道:「先生既知敝友罪不至死,先生甯忍坐視?倘能超豁他一命,願以黃金萬兩為壽!希望救他則個。」 錢江怒道:「某雖不才,豈為金錢作人牛馬?足下乃以此傲人耶!」 朱少農急謝道:「愚夫不識輕重,冒犯先生。」 錢江道:「某平生好救人,不好殺人,待林帥怒少平,有可效力之處,當為伍君出脫,不勞懸念也!」 二人大喜,便拜謝而別。 管教:英雄弄計,枉教青眼氣豪商;官吏交讒,竟被黃堂陷志士。要知後事如何?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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