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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九回 賣草兔壯士遇知音 捉山貓英雄逢豔侶(2)


  他笑道:「要是照你這樣說,倒沒有什麼話說了。偏是那個牛子,歪頭扭頸的不要野兔,他說這獵包,最蹭蹬不過。」

  吳古笑道:「你是拿兔子與他去換酒的嗎?」

  他道:「是的。」

  吳古笑道:「怪不道人家不肯換,這獵包可賣不可換的,他們這些生意人見了,是犯惡的。」

  他道:「後來金老闆從後面出來,倒傾了一甕子好酒與我,你道可笑不可笑呢?」

  吳古笑道:「這金利他本是個再好沒有的人,他在這媚菇村上,倒很有些善名。」

  陸曾道:「那金老闆果然不錯,一出來就滿口招呼我,我倒不好意思起來。」

  他說著,便扳起甕子,倒了兩大碗,向吳古問道:「大哥,你吃暖的,還是吃冷的?」

  他道:「現在天氣這樣的冷法,怎好吃冷酒呢?」

  他道:「那麼就將酒甕搬到炭爐子上面,一邊吃一邊溫罷。」

  吳古道好。

  他們便將酒甕子搬到爐子上面,坐下來先倒了兩大碗,送一碗與吳古,一碗放在自己的面前,拿起筷子,夾了一塊雞肉,放在嘴裡,啅啯啅啯的吃了,不禁皺眉說道:「忒鹹了。」

  吳古笑道:「鹽被我放得失手了,所以咸一些兒,我不喜歡吃淡,所以多放點鹽,吃起來較有味些。」

  他說罷,便端著酒碗,呷了兩口。陸曾也端起酒碗喝了幾口,兩個人一面吃酒,一面談話,一直吃到二鼓以後,正要收拾去睡覺,猛聽得外邊人聲鼎沸,呐喊震天。陸、吳二人大吃一驚,忙開門一看,只見有許多人手裡執著兵器,東一沖西一撞,好像是找什麼東西似的。

  這正是在臘月中旬的時候,月光如水,寒風獵獵,將二人吹得滿面發火。陸曾耐不住翻身進房,取出一把佩劍,一個箭步竄出門來。吳古忙對他說道:「兄弟,你要到哪裡去?」

  他道:「我去看看,究竟是一回什麼事?」

  吳古忙道:「事不關己,何必去多事呢?」

  他道:「我且看看再說。」

  他說罷,方要動身,猛聽有一個人連哭帶喊道:「啊呀!我的兄弟被那畜生咬死了。」

  陸曾聽了這話,便向吳古說道:「你聽見麼,這准是什麼野獸沖到我們這裡來了。你在家裡守門,讓我去結果了它,好替大家除害。」

  吳古道:「兄弟你去須要當心,千萬不要大意。」

  他點頭答應,大踏步向西走來,只見前面一個五穀場上,站了足有二百多人。燈球火把,照耀如同白日。大家虛張聲勢地在那裡只是呐喊,卻一個也不敢移動。

  他走到他們的跟前,只見那些人一個個縮頭攢頸地站在朔風之下,不住地抖個不止,還有的連褲子都沒有穿,蹲在眾人的當中,手裡拿一把火來,預備去打野獸呢。他揚聲問道:「你們在這裡做什麼的?」

  有兩個朝他上下一打量,冷冷地答道:「我們是打野獸的,你問它,難道你還敢去打麼?」

  他笑道:「什麼野獸這樣的厲害,要這許多的人在這裡打草驚蛇的。」

  眾人一齊說道:「你這兩句風涼話,說得倒好聽。我們這裡二百多人,還不敢與它去碰險呢。」

  他道:「嗄!我倒不相信,什麼畜生這樣的厲害呢?」

  眾人道:「你要問麼,就是西穀山上著名的大蟲,名叫賽狻猊,它不知怎樣,好端端的要和我們做對,競到我們的村裡來尋食了。」

  他笑道:「這畜生現在到哪裡去了?」

  眾人一齊說道:「現在到西邊的深林子去了,你難道還敢去捉它麼?」

  他聽這話,不禁勃然大怒道:「我不敢捉,就來了嗎?可笑你們這班膿包,空看人倒不少,原來全是豆腐架子啊!」

  他說罷,便一個箭步,離開了五穀場,耳朵邊還聽他們在那裡嘰咕道:「哪裡來的這個冒失鬼,不知死活,他就想去捉大蟲,豈不是自討其死麼!」

  還有個人說道:「你們這些人,忒也沒有良心了,誰不知道這畜生厲害呢,他要去,你們當阻止人家,他這一去,還怕不將小性命送掉了麼?」

  他耳朵裡明明聽著,卻不去睬他們,一徑向西邊而來。

  不多時,已到樹林的面前,他緊一緊束帶,握住佩劍,仔細一聽,果然聽裡面啅啯啅啯的聲音。他暗道:「不好不好,已經被這畜生傷了一個人了麼?」

  他蹲下身子,趁著月光向林子裡面瞧去,只見一隻極大的斑斕白額吊睛大蟲。他暗道:「它在林子裡,千萬不能去捉,要將它引了出來才行呢。」

  他俯首尋了一塊碗大的石頭,擎在手中,運動全力,對定畜生的腦袋擲去。只聽得殼禿一聲,他知道打中了,便不敢怠慢,立個勢子等待它出來,這時候聽得怪吼一聲,好似半空中起了一個霹靂,那大蟲由林裡跳了出來,直奔陸曾撲來。他趕緊將身子一歪,往斜次裡一躥,那大蟲撲了一個空,剪了一剪尾巴,壁立起來,伸開前爪,複又撲了下來。他便將劍往上一迎,禁不住險些連劍震脫了手。他飛也似地又讓到旁邊,料瞧那大蟲前爪已被劃傷。

  那大蟲狂吼一聲,卻不奔他,直向村裡奔來,將一班站在五穀場上的人,嚇得魂落膽飛,沒命地向家裡逃去。霎時家家閉戶,個個關門,一個影子都看不見了。

  那大蟲轉過濠河,直向五穀場上奔去,陸曾哪裡肯舍,拔步飛也似地追到五穀場邊和大蟲對了面,一沖一撞地鬥了多時,那大蟲漸漸地爪慢腰松。陸曾正要下手,那大蟲回頭直向村後面奔去,他仍然緊緊追去。不多時,追到一家的花圃裡,那大蟲探探腰,伏在地下,動也不動。他卻疲倦了,站在大蟲的面前,一手叉腰,一手執劍,喘息不止。

  他兩個熬了多時,陸曾一縱身,搶劍就刺。那大蟲霍地跳了起來,舉起右爪,劈面抓來。他將頭一偏,讓過它一爪,跟手還它一劍。那大蟲吼了一聲,跳開了數丈。他追上來,又是一劍,那大蟲就地一縱,四足離地足有四尺多高,他趕緊往邊一躥,差不多剛立定腳,那大蟲張開血盆似的大口,搖一搖頭,就要來咬。他忙將身子往後一縮,冷不提防腳底下絆著一塊石頭,便立腳不穩,推金山倒玉柱地跌了下去。那大蟲趕過來,兩爪搭著他的肩頭,張口就咬。他急用劍削去。只聽哢嚓一聲,那大蟲的下頜,被他削去。那大蟲受了痛,沒命地把頭一埋,正埋在他的胸口。

  這一撞,他卻吃不消了,便不知不覺地昏厥過去。幸虧那只大蟲也就死於非命了。

  不表他昏厥過去,再說這花圃裡主人,姓孫名扶,乃是一莊的首領。他在三十九歲的時候就死了,只留下他的夫人童氏和一個女兒,小字壽娥,並有良田千頃,富為一縣之冠。童夫人自丈夫死後,恐怕有人想謀產,害她們母女兩個,所以請了二十個有武藝的人。在家保護。今晚聽說西穀山的賽狻猊,撞到他們的村上來吃了好幾個人了,不禁魂飛膽落,忙吩咐一班保家的,前門十個,後門十個,加意防範。

  母女兩個,卻躲到後面一座高樓上。恰巧陸曾趕到她們家花圃和虎惡鬥。她們看得清清楚楚。後來見陸曾與虎全倒在地下,動也不動,童夫人與壽娥一同下樓,喊一班家丁到花圃裡去看看究竟。

  那守後門的十個人,各執兵器蜂擁向花圃裡而來,瞥見一隻頭如笆斗,腰廣百圍的大蟲,倒在血泊裡,不禁嚇得倒抽一口冷氣,一齊回身要走。有一個喊道:「它已經死了,怕的什麼呢?」

  眾人齊道:「你不用來搗鬼,那大蟲是不曾死,休要去白送了性命罷。」

  那人笑道:「你們難道全是瞎子嗎?兀的那地下的不是大蟲的下頜麼?它如果是一隻活的,見你們來,還這樣的聞風不動麼?」

  眾人聽他這話,很有道理,便一齊立定了腳步,再仔細一看,那大蟲的身旁邊睡著一個人,手裡還執著一把雪亮的青鋒劍呢。有一個說道:「怪不道這大蟲丟了性命,差不多一定是這個人將它刺死的。」

  眾人齊聲道是。這正是:一燈如豆行將熄,幸遇添火送油人。

  要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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