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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回 遇椎舉命數本難逃 謀叛戕生咎由自取(1)


  卻說那慎夫人自從重賞了袁盎之後,雖蒙文帝依舊寵眷,竇皇后仍是愛憐。但她自知謹慎,對於宮幃禮節,已不肯隨便亂來,文帝自然益加歡喜。一日,淮南王劉長,入朝謁見。文帝僅有此弟,友愛之情,不下惠帝的相待趙王如意。當時惠帝不能保全如意,致今慘亡,其罪不在惠帝,因為宮中有一位活閻王呂太后在那兒。

  現在呢,薄太后何等寬洪大度,看待別姬所出之子,真與自己所養的一樣。因此之故,劉長反而驕傲起來,弄得結果不良,死於非命。「養而不教」,古人已有戒言,薄太后與文帝二人,恐也有點非是呢。

  劉長是漢高帝的第五個兒子,其母便是趙姬。趙姬本是趙王張敖的宮人,那年高帝討伐韓王信,路過趙國,張敖出迎,雖然受了一頓謾駡,仍派宮人前往伺候高帝。高帝生性漁色,一夜不可離開婦人的。見了趙姬長得標緻,當然命她侍寢。一夕歡娛,趙姬即有身孕。次日,高帝離趙,早把她忘記得乾乾淨淨。還是張敖,因見趙姬曾經做過他的一宵小丈母,便將她安置別宮,撥人伺候。後來趙相貫高等謀反,事連張敖,張氏宮中,不問上下,全行拘入獄中,趙姬也在其內。不料趙姬就在獄內,生下一孩。獄官探知此子是高帝的龍種,趕忙申報郡守。郡守據情奏聞,久不得旨。趙姬有弟名趙兼,因與審食其為友,於是備了厚資,往謁食其,托他設法。食其知道呂後醋性最大,不敢多嘴。

  一拒而不納。趙兼無法,只得老實回復趙姬。趙姬怨恨交集,自縊而亡。及至高帝知道,已經很久了。高帝見子思母,倒也記起前情,便將此子留入後宮,扶養長成,出為淮南王,這就是劉長的出身來歷。

  劉長到了淮南之後,即把母舅趙兼迎至。談起亡母之事,始知母氏慘死,乃是審食其所誤。每思殺死審食其,以報母仇,只因沒有機會,因循至今。那時已是文帝三年,遂借入覲為由,徑見文帝。又見文帝手足情深,寵愛備至,暗想此時若不殺死審食其,再待何時。

  有一天,可巧是審食其的五十壽誕,文官武將,賀壽的塞滿了一堂。審食其當時接待眾官之後,入內再開家宴,妻妾團坐,大樂特樂。他有一位最寵愛的姬人,名叫過天星,此人乃是呂太后宮中過宮人之女,其父為誰,無由考究。有人說:「就是審食其與過氏勾搭,生下天星的。」

  那時審食其正在呂太后得寵的時候,所有宮人,誰不與他接近。一接而孕,不可勝數,此等孽報,也是應有之事。天星長大,呂後已死,審食其便將她作為愛姬。頭一年,已經生下一子,審食其愛她母子,自然加人一等。這天天星就在酒筵之上,奉承審食其道:「相爺生性忠厚,每次遇難成祥。今天喜值大慶,真可稱得福壽雙全的了!」

  說著,忙花枝招展地敬上一杯。審食其邊接了酒杯,邊掀髯大笑,說道:「福壽二字,本是難得。我的福字呢,自然還不敢承認,獨有這個壽字,自知尚有幾分把握。為甚麼敢如此誇口的呢?我蒙故呂太后的眷愛,現在是過去之事,也不必瞞你們大家。我記得有一次,曾在呂大後之前,罰過一個血咒。」

  審食其說到這裡,過天星忙又笑嘻嘻地問道:「相爺那時為固寵起見,那個血咒,想來必非等閒。」

  審食其聽了,複呵呵大笑道:「等閒雖非等閒,可是一個牙痛小咒。我當時暗忖了許久,我已位至侯相,莫說犯罪,自然有呂太后為我擔當。就是法無可赦,也須奉旨正法,決不至於身受別項非刑。所以我當時罰了一個死在鐵椎之下的血咒。現在我已退職家居,非但不問國事,連大門之外也少出去。」

  審食其講到此地,先把眼睛將大家望了一望,始又接著說道:「你們大家替我想想看,我門不出,戶不出的,那個鐵椎如何會擊到我的頭上來呢!」

  當時大家聽了,個個都笑答道:「我們想來,就是一個蚊子,也飛不到相爺的頭上。不要說那種凶巴巴的鐵椎了。」

  審食其聽了,樂得把桌子拍得震天響地說道:「對哄,我的尊頭,除了諸位的玉臂,尚能接觸我的頭上外,其餘的鐵器,今生今世是可以不勞光臨的了。」

  審食其剛剛說完,忽見一個丫鬢,飛奔來至席前稟報道:「禦弟淮南王親來拜夀,已至廳上。」

  過天星笑著岔口道:「是不是,連當今天子禦弟都來拜夀,朝廷的思眷尚隆,相爺還要複職,也未可知呢。」

  審食其一聽見淮南王親至,也顧不得再與愛姬說話,慌忙吩咐丫沒道:「速速傳命出去,相爺親自出廳迎接。」

  他話未完,已見淮南王不待迎接,走入內堂來了。

  審食其見了,趕忙離座,迎了上去,口稱:「不知王爺駕臨,未曾遠迎,罪當萬死。」

  說時遲,那時快,淮南王並不答話,手起一椎,早把辟陽侯前任左丞相那位審食其的尊頭,撲的一聲,擊得粉碎。此時席間的婦女,匆促之間尚未避去,驀見相爺死於非命,兇手又是禦弟,一時不敢還手。只得一片嬌聲,抱了食其的屍身,號陶大哭起來。那時劉長,一見目的已達,便一聲不語,大踏步地揚長出門去了。

  審食其應了血咒,孽由自作,不必說他。單說劉長,自知闖下人命,疾忙來見文帝。俯伏階前,肉袒謝罪。文帝不知何事,也吃一驚,忙問道:「禦弟何為,速速奏上!」

  劉長道:「臣母死於獄中,乃是辟陽侯審食其不肯奏聞所致。趙王如意,死得冤枉,也是審食其助紂為虐而成。至於審食其汙亂宮端的事情,人人皆知,臣也不必說了,臣因朝廷不正其罪,已經將他一椎擊死。但臣雖是為母報仇,終究有擅自殺人之罪,特來自首,願受明罰!」

  文帝聽罷,躊躇半晌,揮令退去。事為中郎將袁盎所聞,慌忙入諫道:「淮南王擅殺朝廷大臣,國法難容。陛下若置不問,恐怕釀成尾大不掉之禍,愛之適以害之呢。」

  文帝道:「審賊之罪,罄竹難書,盈廷諸臣,坐視不問,有愧多矣。君毋言,去休可也!」

  袁盎無奈,便徑入長樂宮奏知薄太后。薄太后聽了,召入文帝道:「淮南王所為之事,情雖可原,法不可耍皇帝若不治罪,綱紀何存!」

  文帝聽了,唯唯而退。回宮之後,一面暗令劉長連夜回國,閉門思過;一面追究審食其的私黨,以堵人口。朱建得了此信,仰藥而亡。有人報知文帝,文帝道:「朕並不欲殺他,他又何必畏罪自盡?」

  遂召朱建之子名和的入朝,授為中大夫之職。

  次年文帝四年,絳侯周朝,業已就國。因為膽小,每出巡視郡縣,必帶刀兵甲士。當下就有人密報文帝,說他謀反。文帝本來因他功高望重,刻刻留心他的。一聽有人告他謀反,急命延尉張釋之,派員把周勃拿到都中。審問時候,周勃不善口才,沒有辯供。釋之無法開脫,只得將他械系獄中,讓他自去設法。周勃為人,倒還長厚,只有剛愎自用,是他短處。又因曾任丞相,不肯向獄官使用規費。

  誰知獄官抱著皇親犯法,與庶民同罪的老例,若無銀錢,便不肯優待,雖然未敢加他非刑,但是那種冷嘲熱罵的情況,已經使周勃不堪忍受。幸有他的兒子,名叫勝之的,其時已經攜了妻子,趕到都中,打聽得他的父親,不肯化費使用,很受輕視。忙暗暗地備了千金,送與獄官,托他格外照應,獄官見錢眼開,招待周勃,就換一副面目。

  只因案犯謀反,關係重大,未便直接交談,即在當天晚上,由獄卒私下呈上一條。周勃接來一看,乃是「以公主為證」,五個大字。周勃看了之後,因思我的長媳,確為當今主上之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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