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歷史演義 > 漢宮二十八朝演義 | 上頁 下頁
第三十一回 遇椎舉命數本難逃 謀叛戕生咎由自取(2)


  不過平時對我來得異常驕傲,我也不甚加以禮貌。我的兒子與她常有反目情事,現在事急求她,恐怕未必有效。周勃正在自忖自度的時候,可巧他的長子進獄省視,周勃只得囑咐兒子,去求公主。

  勝之聽了道:「公主平時藐視我們父子,兒子所以和她不甚和睦。此時事有輕重,兒子哪敢再存意見,父親放心,兒子出去辦理就是。」

  周勃聽了,也無多話。

  當下勝之別了父親,回到家裡,只見公主一個人坐在房內看書,見他進去,正眼也不去看他。勝之只得陪著笑容,走近公主的身邊,問她道:「公主在看什麼書?」

  公主仍是不睬。

  勝之一看,見公主所看的乃是《孝經》,勝之就借這個題目開場道:「公主別的書很多,何以單看《孝經》?照我就來,公主獨有此書,可以不必看它。」

  公主此時已知勝之話中有話,始懶洋洋地抬起頭來問勝之道:「為甚麼我不能看這本書呢?」

  勝之微笑著答道:「孝經自然講的是個孝字,現在你的公公,身系獄中,無人援救。此事除公主之外,誰有這個力量?公主到京以後,並不進宮去代公公疏通,豈非與此書的宗旨相反麼了『公主聽了道:「你們父子兩個,平日只當我是一根眼中之釘,大不應該。此事我去求我父親,這種小案,未必不准,即使不准,我還好去哭訴祖母。這些些的情分,也是有的。無如你們府上,自持功高,往往使人難堪,我實在氣忿不過,因此冷心。」

  勝之聽了,笑答道:「公主此話,開口就說錯了。」

  公主道:「怎麼我說錯了呢?你倒指教指教看!」

  勝之道:「你與我不睦,乃是閨房私事。斷不可因為閨房私事,連堂上的事情,也置諸腦後。」

  公主聽了道:「照你說來,我不去替你父親疏解,便是不孝了。」

  勝之道:「對嘍!公主打我罵我,都是小事。你的公公之事,哪可不管?」

  公主聽至此地,臉上就現出得色道:「如此說來,你們周府上,也有用得著我的地方麼?」

  勝之道:「我為父親的獄事,自然只好求你。其實我與你二人,又無冤仇,都是你平日驕氣逼人,使我無從親近,不能怪我。你若能夠救出我父,從此以後,我就做你的丈夫奴隸,我也情願的了。」

  公主此時已有面子,便嫣然一笑道:「我只怕你口是心非。等得事情一了,你又要搭起侯爺公子的架子來了。」

  勝之道:「公主放心,侯爺公子的架子,無論如何大法,總及不上公主的架子呢。」

  公主聽完,微微地瞪了勝之一眼,方始命駕入宮。

  見了文帝,自然請求赦他公公之罪。誰知,文帝並不因父女之私,就寢謀反之事。公主一聽,語不投機,她也乖巧,便不多說,徑至她的祖母之前,伏地哭訴道:「孫女公公周勃,自從跟了去世祖父,打定天下,忠心為國,直至如今。公公若有異心,嫡祖母當時斬淮陰侯韓信的時候,豈不留心,哪能還到現在?父皇不知信了誰人讒言,不念前功,貿然翻臉,孫女想來,國家功臣,似乎不可過於摧殘的呢。」

  此時薄太后本已得了薄昭之言,也說周勃並無異心,正要去責文帝疑心太重,冤屈功臣的時候,又見她的孫女,哭得淚人一般,說得很是有理,便一面令公主起來,一面召入文帝。

  文帝應召進見,薄太后一見文帝,竟把她頭上所戴的帽巾,除了下來,向文帝面前一擲,大怒道:「絳侯握皇帝璽,統率北軍,奮不顧身,攻下呂產所管的南軍,這個天下,才得歸汝。他那時不造反,今出就一個小小縣城,反想造反麼?」

  文帝一見太后動怒,又知太后從來不肯多管閒事,若非查得切實,決不有此舉動的。慌忙跪下道:「母后不必生氣,容臣兒即命延尉釋放絳侯便了。」

  薄太后聽了道:「這才不錯,非是為娘干涉朝政,絳侯人本忠厚,春秋又高,哪能受得這般驚嚇?況且汝是由王而帝,不比汝父自己打來的天下,對於功臣,稍稍倨傲一點,尚不要緊。」

  文帝道:「母后教訓極是,臣兒敢不遵命!」

  文帝說罷,退出坐朝,即將周勃赦免。周勃出獄,喟然長歎道:「我曾統百萬雄兵,怎知獄吏驕貴,竟至如此!」

  說著,入朝謝恩。文帝自認失察,叫他不必灰心,仍去就國。周勃聽了,他自矢一番,趨出之後,謝過眾人,回國去了。勝之因為公主救出其父,從此對於公主,真心敬愛。公主也秉了嚴父慈母之教,對於公婆丈夫面上,並不再拿架子,相親相敬,變為一個美滿家庭。

  周勃回國之後,感激太后恩典,每思有以報答。一天,得了一處密信,知道淮南王劉長,驕恣日盛,出人用天子警蹕,擅作威福。因思文帝只有此弟,若不奏時,預為做戒,實非劉氏之福,於是密遣公主,入都報知文帝。文帝聽了,貽書訓責。

  劉長非但不聽,竟敢抗詞答覆說道:「甘願棄國為布衣,守家真定。」

  文帝見了複書,知是怨言,又命薄昭致書相戒。其辭是:竊聞大王剛直而勇,慈惠而厚,貞信多斷,是天以聖人之資奉大王也。今大王所行,不稱天資,皇帝待大王甚厚,而乃輕言恣行,以負謗於天下,甚非計也!夫大王以千里為宅居,以萬民為巨妾,此高皇帝之厚德也。高帝蒙霜露、冒風雨、赴矢石,野戰攻城,身被瘡痍,以為子孫成萬世之業,艱難危苦甚矣。大王不思先帝之艱苦,至欲棄國為布衣,毋乃過甚!

  且夫貪讓國土之名,轉廢先帝之業,是為不孝!父為之基而不能守,是為不賢!不求守長陵,而求守真定,先母后父,是為不義!數逆天子之令,不順言節行,幸臣有罪,大者立誅,小者肉刑,是為不仁!貴布衣一劍之任,賤王侯之位,是為不智!

  不好學問大道,觸情妄行,是為不祥!此八者危亡之路也!而大王行之,棄南面之位,奮諸賁之勇,常出入危亡之路,臣恐高皇帝之神,必不廟食于大王之手,明矣!昔者周公誅管叔,放蔡叔以安周;齊桓殺其弟以反國;秦始皇殺兩弟,遷其母以安秦;頃王之代,高帝奮其國以便事;濟北舉兵,皇帝誅之以安漢。周齊行之于古,秦漢用之於今。大王不察古今之所以安國便事,而欲以親戚之意,望諸天子,不可得也。王若不改,漢系大王邸論相以下,為之奈何!夫墮父大業,退為布衣,所哀幸臣皆伏法而誅,為天下笑,以羞先帝之德,甚為大王不取也!宜急改操易行,上書謝罪,使大王昆弟歡欣于上,群臣稱壽於下,上下得宜,海內常安,願熟計而疾行之!行之有疑,禍如發矢,不可追已。

  劉長看過薄昭之書,仍舊不改舊性。但恐朝廷真的見罪,只好先發制人。當下遣大夫但等七十人,潛入關中,勾通棘蒲侯柴武之子柴奇,同謀造反。約定用大車四十輛,載運兵器,至長安北方的穀口,依險起事。柴武即遣士伍,名叫開章的,往報劉長,叫他南聯閩越,北通匈奴,乞師大舉。劉長見了開章,獎他忠心,為治家室,並賞財帛爵祿。開章本是罪人,得了意外際遇,一面留在淮南做官,一面作書回報柴氏父子。不料書被關吏搜出,飛報朝臣。朝臣奏知文帝。

  文帝尚念手足之情,不忍明治劉長之罪,僅命長安尉往捕開章,劉長膽敢匿不交出,密與故中尉簡忌商議,將開章暗地殺死,給他一個死無對證。又把開章屍身,盛了棺木,埋葬肥陵,佯對長安尉說道:「開章不知下落,容異日拿獲解都。」

  長安尉卻已查知其事,回都據實奏明文帝。文帝又另遣使臣,召劉長入都問話。劉長部署未定,不敢起事,只得隨使至都。丞相張蒼,典客行御史大夫事馮敬,暨宗正廷尉等,審得劉長謀反有據,應坐死罪。

  文帝仍舊不忍。覆命列侯吏二千石等申議,又皆複稱如法。文帝御筆親批,赦了劉長死罪,褫去王爵,徙至蜀郡嚴道縣卬郵安置,加恩准其家屬同往。並由嚴道縣令替他營屋,供給衣食。

  劉長押上輜車,按驛遞解。行至雍縣,劉長忽然自盡。文帝得了雍令奏報,一慟幾絕。正是:天子未能全骨肉,閹奴反去降蠻夷。

  欲知劉長何事自盡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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