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歷史演義 > 漢宮二十八朝演義 | 上頁 下頁
第二十九回 立東宮骨肉又相逢 服南越蠻夷咸入貢(1)


  卻說薄太后因為重回故宮,自己地位不比從前,一舉一動,足為宮嬪模範。所以首先訓諭那個官娥元元,不准妄述已故呂太后之短。元元固然變為好人,後來結果因而也好。就是合宮上上下下人等,均也一齊歸正,比較從前呂太后在日,前者是刀山劍地,此日是德海仁山了。薄太后又知文帝正妻已歿,身邊妃嬪雖多,只有一位竇氏,最為賢淑。說起竇氏的來歷,卻也很長,因她也是一位賢後,先要將她的從前事情敘明,再說近事。竇氏原是趙地觀津人氏,早喪父母,只有兄弟兩個:兄名建,字長君?弟名廣國,字少君。當時兄弟都小,竇氏亦未成人,三個孩子,知道甚事。那時又值兵亂,更是年荒,她們同胞三個,幾乎不能自存。

  又過幾年,適值漢宮選收秀女,就有一個鄰婦,代為竇氏報名應選,雖然得入宮中,可是兄弟的消息,當然一無所知的了。竇氏無可如何,只得死心塌地守在宮中,做一個預備頭白的宮奴。後來呂後發放宮人,分賜諸王,每王十人,竇氏自然也在其內。她因籍隸觀津,自願往趙好與家鄉接近,便可打聽兄弟下落。當下私自拜託主管內監,陳述己意。主管太監,看得事屬細微,隨口答應。不意事後失記,竟把竇氏姓名,派入代國。及至竇氏知道,再去要求主管太監設法,主管太監答稱,事已弄錯,斷難更改。

  竇氏無奈,只得暗暗飲泣,她想道:「我這個人的苦命,也要算得達於極點的了,同一分發,連想稍近家鄉的國度都不能夠。」

  於是兩行珠淚,一片愁心地跟著其餘的九人,到了代國。入宮之後,仍作宮奴,每日照例服役,除了。不敢偷懶之外,無非花晨月夕,暗暗自傷薄命而已。

  那時文帝尚是代王,一夕,酒醉初醒,便命竇氏舀水洗臉。

  竇氏自然恭恭敬敬地照例把一個金盆捧著,跪在地上,聽候代王洗臉。不料代王偶欲吐痰,一時大意,一口老痰,竟吐在竇氏的前襟之上。代王不好意思,忙用手去替她拂拭,可巧剛剛觸在她的雞頭肉上。代王固是無心,竇氏卻滿面緋紅,羞得無地自容起來。但是主僕地位,哪敢多說。代王那時也覺無趣,趕忙洗畢他去。

  又過數月,時當三伏,代王正妃午後沐浴,竇氏擺好浴盆,舀好熱水,自至簾外侍立。誰知代王正妃脫衣之後,正想入浴,忽然肚皮奇痛不已,一面忙至床上假寐,一面語竇氏道:「我未曾洗,水仍乾淨,你就在這盆內洗了罷!」

  代王正妃,為甚麼忽有此舉呢?因為竇氏為人伶俐婉淑,為她心愛,當時自己既不洗澡,那水倒去,似乎可惜,因而就命竇氏趁便洗了。其實這些小事,原極平常。豈知事有湊巧,代王那時方從宮外飲酒回來,自己臥房,自然隨便出入,絕不防到他的妃子正令竇氏在她房內洗澡。當時代王匆匆入內,一見竇氏獨在盆內洗澡,宛似一樹帶雨一梨花,一見事出意外,雖是嘴上連說怎麼怎麼,嚇得慌忙退出;可是竇氏的芳容,已為所見,不禁心中暗忖道:「寡人莫非真與這個官人有些天緣麼?

  不然,何至洗面手觸其乳,入房目睹其身的呢?」

  代王想罷,當晚即將此事,笑對王妃說知。王妃本極憐愛竇氏,一聞代王有意此人,連忙湊趣,玉成其事。於是一個鋪床疊被的宮奴,一躍而為並枕同衾的妃子。這不是竇氏的幸福麼?

  竇氏既列嬪嬙,極蒙代王寵愛,珠胎暗結,早已受孕,第一胎生下一個女兒,取名為嫖。後來又生兩子:長名啟,次名武,一女兩男,都長得美貌無雙。代王正妃,當時已有四子。

  竇氏為人,素安本分,命她子女,不得與四兄並駕齊驅。自己敬事王妃,始終也不懈擔因此王太后及代王嘉她知禮,分外憐愛。不料王妃就在這年,一病身亡,後宮妃嬪雖有多人,自然要推竇氏居首。及至代王入都為帝,薄太后思及亡媳,便命文帝冊立竇氏為後。文帝既愛竇氏,又奉母命,豈有反對之理?竇氏既主中宮,臣下索性拍足馬屁,大家奏請道:「陛下前後四子,均已夭逝,現在皇后冊立,太子亦應豫立。」

  文帝聽了,再三謙讓道:「朕的繼位,原屬公推;他日應該另選賢王,以丞大統。烏得擅立太子,使朕有私己之嫌?」

  群臣複奏道:「三代以來,立嗣必子。今皇子啟,位次居長,敦厚慈祥,允宜豫立,上丞宗廟,下副人心。陛下雖以謙讓為懷,避嫌事小,誤國事大,伏望准奏!」

  文帝聽了,只得依議。竇氏皇后,一聞兒子立作太子,私下忖道:「我從前若使主管太監,不忘所托,派至趙地,最好之事,無非列作王妃罷了。誰知鬼使神差,把我送至代地,如今一躍而為國母,兒子又為太子,這真正要感激那位主管太監了!」

  竇氏皇后想至此地,一張櫻桃小口,笑得幾乎合不攏來了,有意賞賜那個主管太監。不料那個太監,自知並非己功,不敢冒領錯惠,早已急病歸天去了,反而害得竇後無處報恩,悵惘了好多天呢。

  過了幾時,竇後的長女,又蒙封為館陶公主;次子武,亦封為淮陽王;甚至竇後的父母,也由薄太后推類錫恩,關沐追封。原來薄太后的父母,也與竇後雙親一樣,未享遐齡,即已逝世。父葬會稽,母葬櫟陽。自從文帝即位,追尊薄父為靈文侯,就會稽郡置園邑三百家,奉守祠塚;薄母為靈文夫人,亦就櫟陽北添置園邑,如靈文俟園儀。薄太后為人最是公道,自己父母,既叨封典,不肯厚己薄人,乃詔令有司,追封竇父為安成侯,母為安成夫人。就在清河郡觀津縣中,置國邑二百家。

  所有奉守祠塚的禮儀,如靈文園大概相同。還有車騎將軍薄昭,系薄太后的胞弟,時已封為軹侯。事更湊巧,薄昭偏知竇後之兄長君的下落,又由薄太后厚賜田宅,即命長君移居長安,好使他與竇後朝夕相見,以敘多年不見的手足之情。等得長君到來,兄妹聚首,當然悲喜交集。惟不知少君生死存亡,尚覺美中不足。竇後天性又重,弄得每日私下涕泗滂淪。一天,偶被文帝瞧見,問她何事悲傷,竇後不敢相瞞,便也直告。

  文帝聽了,忙安慰道:「皇后放心,四海之內,莫非王土,朕就令各郡縣詳查,令弟果在人世,斷無尋不著之理。」

  竇後謝過文帝,靜候消息。

  誰知一等半年,仍是音信杳然。

  一夕,竇後方在房內與文帝私宴,忽見一個宮人,遞進一封書信,接來一看,封面寫的是漢皇后竇姊親展字樣。竇後見了大喜,忙把這信呈與文帝道:「此函莫非我那兄弟寫來給我的麼?」

  文帝趕忙拆開一看,果是少君寫與其姊的,函中大意謂,幼時與姊苦度光陰,凍餒交迫;後來姊氏入宮,便絕消息。

  及與長兄分離,天涯浪跡,萬般困苦。函尾尚恐竇後防他假冒,又附述幼時採桑墜地,幾乎死去。幸由竇後抱赴鄰家,置他於火坑之旁,安眠半日,方始蘇醒等語,以為佐證。

  文帝看畢,笑問竇後道:「採桑墜地之事,果有的麼?」

  竇後此時,早知是她的親弟到了,自然喜逐顏開地答明文帝。文帝即將少君召入。竇後見了少君,因為相隔已有十年,面貌無從記憶,瞻前顧後,反而不敢相認。還是文帝問她道:「令弟身上,有無特別記號?」

  竇後忙答道:「我弟臂上,有紅痣七粒,宛似北斗形狀。」

  文帝即命少君露臂相示,果有七粒鮮明紅痣。竇後至是,方才與少君抱頭大哭。哭了一會,始令少君叩見文帝。文帝命與長君同居,一面自去報知母後。

  薄太后聽了,也代竇後歡喜,又賜少君許多田宅。長君、少君,兄弟相見,正在各訴契闊的時候,事為周勃、灌嬰聞知,二人便互相商議。

  灌嬰道:「多前呂氏擅權,無非杖著太后之勢。今二竇同居,難免不蹈覆轍。果有不幸之事,我等豈非是前門送狼,後門進虎麼?」

  周勃聽了道:「這麼只有預為防範,慎選師友。曲為陶鎔,方才免去後患。二人議定,次日,周勃面奏文帝道:「國舅竇氏兄弟,現在安居都中,請即選擇正土,與二竇交遊,俾進學業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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