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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五回 酒壯胭脂膽秘洞尋狐 昏迷翠翡心重帷匿兔(1)


  傍水依山,築就幽岡雅塢;蒔花壘石,修成御苑名園;清風習習,無非種竹之亭;碧月溶溶,不愧淩雲之閣;紅樓望海,傑棟偉梁;白塔回溪,珠心玉角;芬芳撲鼻,重重芍藥之欄;蔥郁迎人,曲曲荼之架;梧桐之樹,密結成林;橘袖之香,遙飛入激;遊魚避釣,睡鶴聞琴;既有梁王之兔,複多佛氏之雞;不是百姓之園,實為皇家之圃。這是甚麼地方?乃是未央宮的一座花園。此園便是前秦阿房宮的仙圃。因為蕭何修造漢宮,即把這個地方,改為未央宮花園,名曰新園。

  園中景致,大略已如上述。但這園內,有一個古洞,相傳洞中住有抓仙。每于月白風清之夜,或是迷雲霧擁之宵,常有狐仙出來迷人,雌狐迷男,雄狐迷女。最近的一樣事情,就是有一個宮奴,一夜偶經此洞,竟被一隻雄狐,把她攝進洞去,盤桓數日,方始放她出洞。可憐這個宮奴,已被雄狐蹂躪得釵橫髩亂,月缺花殘,忙去奏知惠帝。惠帝不信,便命閎孺查複。

  這天惠帝正與大家在飲酒之際,閎孺便在席上,向惠帝奏道:「陛下命臣查勘古洞狐仙一事,臣已細細查明,此洞確有孤仙。

  它在始皇二世時代,還要厲害,凡迷之人,無不立斃。始皇二世,曾遣僧道書符焚籙,捉拿洞內狐仙,誰知反被狐仙驅逐。

  始皇二世沒有法子,只得向它軟求,封號祭祀,方才稍覺安靜。

  及至先帝登基之後,間有狐仙出來迷人,但是一接而去,並不傷害人的性命,先帝所以聽之。日前被狐仙攝人洞去的那個宮奴,確有其事。以臣愚見,可以每逢朔望,派人就在洞口祀它一次,以表誠敬。或者能夠平安,也未可知。」

  惠帝聽畢,十分驚駭道:「真有這等事麼?」

  皇后在旁一聞此言,早已嚇得發抖,撲的躲到惠帝懷內道:「陛下快快准奏。最好命朝臣就替狐仙起廟,朔望虔心祭掃。臣妾未入都時,曾在趙地親見一位狐仙,它非但姦污婦女,且有吃人情事,所以巨妾一聞此事,心膽已碎。狐仙既是稱仙,它有道術,不管深宮密院,不問帝室皇家,見有美貌婦女,必來相犯。臣妾最怕此事,未知陛下有否良法?」

  惠帝聽了,一面安慰皇后,一面命閎孺傳諭管園內監,虔心祀奉,不得褻瀆上仙。閎孺領旨去了回來,大家方始暢飲。席間所談,無非都是各述生平聞見,不離狐仙一事。

  等得席散,大家回室。獨有胭脂,不甚相信狐仙的事情,平時雖然曾聽父老說過,她以為耳聞猶虛,目睹方實。她的膽子,素來不小,那時又在大醉當中,她便暗忖道:「狐仙真有如此靈驗麼?我卻要去瞻仰瞻仰,果能被我撞見,我方相信。」

  她想至此地,於是仗了酒膽一個人來至新園,只見斜月在天,涼風拂面。那時正是夏末秋初,晚上暑氣已退,滿身香汗,已被涼風吹幹。因為酒氣醺醺,臉上尚覺火熱,心中並無一個怕字。將近洞門,遙見一隻似免非兔,似雞非雞的東西,忽從樹下如飛地跑過,不禁一嚇。她還當看見的東西,就是狐仙,不知怎的,不期然而然地便會膽小起來。又被涼風一吹,酒已醒了大半,她心裡一清,便自言自語道:「我何必與狐仙賭膽,我此刻看見的是否狐仙,我雖不敢決定,似乎銳氣已經退了不少,快莫多事;聽皇后的口氣,生怕孤仙尋著,躲開都來不及,我怎的反來找它呢?」

  她邊這樣地在想,邊把腳步回轉。剛剛走至洞門,又見一隻雉雞,向她眼睛前頭飛過。此刻看得清楚,知道方才所見必是這些東西。膽子一大,她又轉了一個念頭道:「不人虎穴,焉得虎子!我既來此,偏要進洞去看它一看。」

  她又回轉身子,真向洞門行來。及至走近,趁著月光,先朝洞內一望,裡面雖不明亮,也不黝黑,因見洞門不大,只好低著頭,曲著背地鑽將進去。忽覺腳下踏著一物,仔細一看,似乎是只兔子,她便暗罵道:「你這畜生,又來嚇我了。我若冒失一點,一定又當你這東西是孤仙了呢。」

  她剛剛罵畢,正想用腳去踢它一下,攆它走開,不要在此擋路。說時遲,那時快,忽見那只兔子,似乎又不像兔子,頓時撲的一聲,直立起來,轉眼之間,已經化為一位美貌少年,一把將她抱定道:「你這位皇妃,承你多情,自己送上門來,也是小仙與你有緣。快快跟我入洞,成其好事,使你求仁得仁,不虛此來便了。」

  胭脂此時始知真有狐仙,心中雖是害怕,但已被它抱住,欲逃不能,索性不響,看它如何。她正在腹中暗忖,那位狐仙已經知道她的心事,便邊將她抱入洞內,邊與她說道:「你既要看我如何,我說給你看看。」

  狐仙說完,已至洞底,裡邊並沒甚麼陳設的東西,僅有一張石榻,兩張石凳而已。狐仙將她放在榻上,不知如何一來,她的衣裳等等,自會全行卸下,以後她便昏昏沉沉的不知人事了。

  這且丟下不提,再說惠帝同了皇后回進寢宮,皇后仍是膽小,只求惠帝把她緊緊抱牢。惠帝笑道:「這樣不好,汝既如此膽怯,胭脂皇妃膽子素大,朕將她召來陪你。」

  說著,又與皇后耳語道:「大被同眠之興,朕又有數日不樂了。」

  皇后聽了,也不反對。惠帝即命宮人,速召胭脂皇妃來此詩寢。誰知宮人去了半天,單身回來道:「奴輩四處尋遍,不見胭脂皇妃。」

  惠帝微怒道:「胡言,胭脂皇妃晚上向不出宮,快快再去尋來!」

  宮人去後,突見嫦娥匆匆地進來報說道:「陛下快快同奴輩,到園內去看胭脂皇妃。方才有人來說,據管國內監前來通知,說道:「胭脂皇妃一個人裸臥洞門,喚之不醒,特來稟知。奴輩不敢作主,特來請陛下同人園內去看。」

  惠帝聽了,大吃一驚,也不多言,急同娘娥來至國內。未近洞門,已見胭脂真的寸絲無存,躺在洞門之外。慌忙走近,向她前胸一按,尚有熱氣,一面替她穿上衣服,一面抬入宮中,急召太醫診治。

  太醫按脈之後,始奏道:「皇妃左右二脈,現尚震動,似是邪兆。」

  惠帝點頭稱是。太醫急用避邪丹灌下。頃刻之間,胭脂已經蘇醒轉來,忙問惠帝道:「奴輩何以在此?」

  惠帝聽了,但將她臥在洞門之事,告知了她。胭脂聽完,方才現出含羞的態度,低聲道:「這樣說來,狐仙是真正有的了。」

  惠帝命她不必害臊,不妨據實奏來。胭脂初不肯說,後來惠帝硬通不過,只得一情一節地說了出來。惠帝聽了,倒還罷了,只把這位小皇后娘娘,真嚇得哭了起來。惠帝弄得沒有主張,幸知閎孺極能幹。問他皇后害怕狐仙,可有甚麼救急之法。閎孺便與惠帝耳語數句,惠帝急命照辦。閎孺去了一會兒,忙進來道:「已命法師,用符籙請大仙遷移了。」

  皇后聽了,方始放下愁懷,好好安睡。其實是閎孺哄騙皇后,急切也無法師,即有法師,也無如此法術。不過狐仙本有靈性,凡無邪念的人,未必都來纏擾,況且皇后還是國母,自然無礙。一連數日,果然平安。

  惠帝方始真的安心,一面誇獎閎孺果有急智,一面自到洞門默祝一番。從此之後,狐仙並不出來擾亂。但是此時惠帝已成弱症,每夜須有房事,方能安睡。好在一後二妃,還有閎孺夫婦二人,幫同行樂,惠帝倒也安寧。

  一夕,翡翠、閎孺兩個,輪著守夜。惠帝與皇后已經睡熟。

  翡翠因為長夜無事,便與閎孺二人,鬥賭紙牌消遣。鬥了一陣,悲翠忽聞閎孺身上,似有一陣陣的芬芳氣味,便悄問道:「你的身上,藏有甚麼香藥,或是花露?」

  閎孺聽了,微笑答道:「我從來不愛熏香。」

  說著,即以兩袖,湊近翡翠的鼻邊道:「你再聞聞,方知我真的沒有甚麼香料藏身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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