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歷史演義 > 漢宮二十八朝演義 | 上頁 下頁 |
第十七回 口吃人爭儲驚異寵 心狠婦戮將示雌威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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卻說漢帝奪了愛婿張敖的王位,改畀他愛姬戚夫人之子如意,還要把原有代地,一併歸他。在漢帝的心理,可算得巴結戚夫人至矣盡矣的了。誰知戚夫人卻認作無論甚麼王位,總是人臣,無論甚麼封土,怎及天下?必須她的愛子,立為太子,方始稱心。漢帝又知御史大夫周昌,正直無私,忠心對主,命他擔任趙地作相,同往鎮守。這個周昌,乃是漢帝同鄉,沛縣人氏,素病口吃。每與他人辯論是非時,弄得面紅耳赤,青筋漲起,必要把己意申述明白,方肯罷休。但他所說,都是一派有理之言。盈廷文武將吏,無不懼他正直,連漢帝也怕他三分。 因他是前御史大夫周苛從弟,周苛殉難滎陽,就任他繼任兄職,並加封為汾陰侯。他就位之後,很能稱職,夙夜從公,不顧家事,大有「禹王治水三過其門不入」之概。一日,同昌有封事入奏,趨至內殿,即聞有男女嘻笑之聲。抬頭一瞧,遙見漢帝上坐,懷內擁著一位嬌滴滴的美人,任意調情,隨便取樂,使人見了,肉麻萬分。那位美人,就是專寵後宮的威夫人。周昌原是一個非禮勿視的正人,一見那種不堪入目的形狀,連忙轉身就逃,連封事也不願奏了。不料已被漢帝看見,撇下戚夫人,追出殿門,在後高呼他道:「汝為何走得如此快法?」 周昌不便再走,只得重複返身跪謁。漢帝且不打話,趁勢展開雙足,跨住周昌頸項,作一騎馬形式,始俯首問他道:「汝來而複去,想是不願與朕講話,究屬當朕是何等君主看待,情實可惡!」 周昌被問,便仰面看著漢帝,盡把嘴唇亂動,一時急切發不出聲音,嘴辱張合許久,方始掙出一句話來道:「臣臣臣看陛下,卻似桀紂。」 漢帝聽了,反而大笑。 一面方把雙足跨出周昌頭上,放他起來,一面問他有何奏報。周昌乃將事奏畢,揚長而去。 漢帝既被周昌如此看輕,理該改了行徑。豈知他溺愛戚夫人,已入迷魂陣中,雖然敬憚周昌,哪肯將床第私情,一旦拋棄。實因為那位戚夫人,生得西施品貌,弄玉才華,尚在其次。 並且能彈能唱,能歌能舞,知書識字,獻媚邀憐,當時有出塞、入塞、望婦等曲,一經她度入珠喉,抑揚宛轉。縱非真個亦已銷魂,直把漢帝樂得手舞足蹈,忘其所以。戚夫人既博殊寵,便想趁此機會,要將太子的地位,奪到手中。異日兒子做了皇帝,自己即是國母,於是晝夜只在漢帝面前絮聒。你們想想看,如意雖封趙王,她如何會滿意的呢?漢帝愛母憐子,心裡已經活動起來。又見已立的那位太子盈,不及如意聰明,行為與之不類。本想就此辦了廢立之事,既可安慰愛姬,又能保住國祚。 無奈呂後刻刻防備,究屬糟糠之妻,又不便過甚,因循下去,直到如今。及至如意改封趙王,其時如意已經十歲,漢帝便欲令他就國。戚夫人知道此事,等得漢帝進她宮來的時候,頓時哭哭啼啼,如喪考妣的情狀,伏在地上,抱著漢帝雙腿道:「陛下平日垂伶婢子,不可不謂高厚,何以今天要將婢子置諸死地?」 漢帝失驚道:「汝瘋了不成?朕的愛汝,早達至境。汝又無罪,何至把汝處死,這話從何說起?」 戚夫人聽了,又邊拭淚邊啟道:「陛下何以把如意遠遣趙國,使我母子分離?婢子只有此子,一旦遠別,婢子還活得成麼?」 漢帝道:「原來為此。朕的想令如意就國,乃是為汝母子將來的立足,汝既不願如意出去,朕連那周昌也不叫他去了。有話好說,汝且起來呢!」 戚夫人起來之後,便一屁股坐到漢帝的懷內又說道:「陛下只有將如意改為太子,婢子死方瞑目。」 說著,仍舊嚶嚶地哭泣起來。漢帝此時見成夫人,宛如一株帶雨梨花,心裡不禁又憐又愛,忙勸她道:「汝快停住哭聲,朕被汝哭得心酸起來了。我准定改立如意為太子,汝總如意了。」 戚夫人聽了,方始滿意地帶著淚痕一笑道:「我的兒子,本叫如意,陛下子就將他取了這個名字。顧名思義,也應該使我母子早點如意呀。」 次日,漢帝臨朝,便提出廢立的問題。群臣聽了,個個伏在地上,異口同聲地奏道:「廢長立幼,乃是不得已之舉。今東宮冊立有年,毫無失德,如何輕談廢立,以致搖動邦基?」 漢帝聞奏,也申說自己理由。話尚未完,陡聽得一人大呼道:「不,不,不,不可!」 漢帝看去,卻是口吃的周昌。便微怒道:「爾僅說不可,也應詳說理由。」 周昌聽了,越加著急,越是說不出來。那種猴急的樣兒,已是滿頭大汗,喘氣上促。 群臣見了,無不私下好笑。過了一霎,周昌方才掙出數語道:「臣口不能言,但期期知不可行!陛下欲廢無罪太子,臣偏期期不敢奉詔!」 漢帝見此怪物,連說怪話,竟忍不住聖貌莊嚴,大笑起來。這期期二字,究竟怎麼解釋?楚人謂極為獲,周昌口吃,讀多如期,連綦期期,故把漢帝引得大笑。就此罷議退朝,群臣紛紛散出。周昌尚在人叢之中,邊走邊在揩他額上的汗珠。市下殿階,忽一個宮監抓住他道:「汝是禦史周昌麼?娘娘叫你問話。」 話未說遠,也不問好歹,拖著周昌便向殿側東廂而去。周昌不知就裡,不禁大嚇一跳,想問原委,話還未曾出口,已被那個宮監拖至東廂門口。 周昌一見呂後娘娘站在那兒,自知那時帽歪袍皺不成模樣,忙去整冠束帶,要向呂後行禮,不料呂後早已朝他「撲」的一聲,跪了下來。此時只把這位周昌又嚇又急,兩顆眼珠睜得像牛眼睛一般,慌慌忙忙地回跪下去。誰知跪得太促,帽翅又觸著呂後的髦花,幸得呂後並不見怪,反而嬌滴滴地對他說道:「周昌儘管請起,我是感君保全太子,因此敬謝!」 周昌聽了,方知呂後之意,便把他的腦袋趕緊抬起答道:「臣是為公,不不不是為私,怎怎怎麼當得起娘娘的大禮!」 呂後道:「今日非君期期期期的力爭,恐怕太子此刻早已被廢了。」 說畢回宮,周昌亦出。 原來呂後早料戚姬有奪嫡之事,每逢漢帝坐朝,必至殿廂竊聽。這天仍是一個人悄悄地站在那兒。起初聽見漢帝真的提出廢立問題,只把她急得三魂失掉了兩魂。金鑾殿上,自己又不便奔出去力爭。正在無可如何的當口,忽聽得周昌大叫不可,又連著期期期期的,竟把漢帝引得大笑,並寢其事。這一來,真把呂後喜得一張櫻口合不攏來,忙命宮監,速將周昌請至。及至見面,呂後便跪了下去。呂後從前並不認識周昌。因他口吃,一開口便要令人失笑,容易記得他的相貌。 還有一班宮女,只要看見周昌的影子走過,大家必爭著以手遙指他道:「此人就是周昌,此人就是周昌。」 因此宮娥彩女,內監侍從,無老無幼,沒有一個不認得周昌的。所以呂後一聽見他在力爭,急令宮監把他請來,使他受她一禮。至於官監去抓周昌,累他吃嚇,這是宮監和他戲謔慣了,倒不要怪呂後有藐視周昌的意思。 呂後那時心裡感激周昌,差不多替死也是甘心,何至嚇他。惟有那位最得寵愛,想做皇太后的戚夫人,得了這個青天霹靂,自然大失所望,只得仍去逼著漢帝。漢帝皺眉道:「並非朕不肯改立如意,其奈盈廷臣子,無一贊成此事,就是朕違了眾意,如意眼前得為太子,後日也不能安穩的。聯勸你暫且忍耐,再作後留罷!」 戚夫人道:「婢子也並非一定要去太子,實因我母子的兩條性命懸諸皇后掌中,陛下想也看得出來。」 漢帝道:「朕知道,決不使爾母子吃虧便了。」 戚夫人無奈,只得耐心等著。漢帝卻也真心替她設法,但是一時想不出萬全之計,連日弄得短歎長籲。 真正門極的當口,惟有與戚夫人相偎相倚,以酒澆愁而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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