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歷史演義 > 漢宮二十八朝演義 | 上頁 下頁
第十六回 記舊恨戲詰尊翁 蒙奇冤難為令坦(2)


  劉敬道:「欲令匈奴世世臣服,惟有和親一法。陛下果肯割愛,將長公主下嫁冒頓,他必感謝高厚,立公主為閼氏。將來公主生男,即是彼國單于,天下豈有外孫敢與外公對抗的麼?還有一樣,若陛下愛惜公主,不忍使她遠嫁,或今後宮子女,冒充公主,遣嫁出去。冒頓刁狡著稱,一旦敗露,反而不美。伏乞陛下三思!」

  漢帝聽完,連點其首道:「此計頗善!朕只要國可久安,何惜一個小小女子呢?」

  漢帝說畢,即至內宮,將劉敬之策,告知呂後。呂後還未聽完,便大罵:「劉敬糊塗,做了一位侯爵,想不出防邊計策,竟敢想到我的公主身上,豈不可醜?」

  呂後邊罵,邊又向漢帝哭哭啼啼地說道:「妾身惟有一子一女,相依為命。陛下打定天下,從無一個畏字。怎麼做了天子,反忍心將自己親女,棄諸塞外,配與番奴?況且女兒早已許字趙王,一旦改嫁,豈不貽笑萬邦!妾實不敢從命。」

  漢帝一見呂後珠淚紛飛,嬌聲發顫,已是不忍。

  又見她都是理直氣壯的言詞,更覺無話可說。

  呂後等得漢帝往別宮去的時候,忙喚審食其到來密議。審食其聽了,也替呂後擔憂,即向日後獻計道:「趙王張敖,現正在此,不如馬上花燭,由他帶了回國,那才萬無一失呢。」

  呂後聽了大喜,真的擇日令張敖迎娶。張敖也怕他的愛妻被外國搶去,趕忙做了新郎。漢帝理屈詞窮,只好做他現成丈人,悶聲不響。公主嫁了張敖,倒也恩愛纏綿,芳心大慰。不及滿月,夫妻便雙雙回國去了。呂後在他們夫妻結婚之際,已將女兒的封號,向漢帝討下,叫做魯元公主。公主一到趙國,自然是一位王后。漢帝眼看女兒女婿走了,也不在心上,只是注重和親一事,不忘於懷。便將曹夫人的一位義女,詐稱公主,使劉敬速詣匈奴,與冒頓提親。劉敬去了回來,因為冒頓正想嘗嘗中國女子風味,自然一口應允。漢帝命劉敬為送嫁大臣,劉敬倒也不辭勞苦。

  番邦喜事,不必細敘。劉敬有功,漢帝又加封他食邑千戶。

  劉敬又奏道:「現在我們以假作真,難免不為冒頓窺破,邊防一事,仍宜當心。」

  漢帝點首稱是。劉敬複道:「陛下定都關中,非但北近匈奴,必須嚴防。就是山東一帶,六國後裔,及許多強族豪宗,散居故土,保不住意外生變,覬覦大器。」

  漢帝不待劉敬說畢,連連地說道:「對呀!對呀!你說得真對!這又如何預防?」

  劉敬答道:「臣看六國後人,惟齊地的田、懷二姓,楚地的屈、昭、景三族,最算豪強。今可徙入關中,使其屯墾,無事時可以防胡,若東方有變,也好命他們東征。就是燕、趙、韓、魏的後裔,以及豪傑名家,都應酌取入關,用備差遣。」

  漢帝又信為良策,即日頒詔出去,令齊王肥、楚王交等飭徙齊楚豪族,西入關中。還有英布、彭越、張敖諸王,已經歸國,也奉到詔令,調查豪門貴閥,迫令摯眷入關。

  統計入關人口,不下二十余萬。幸得兵荒以後,人民流難,半未回來,否則就有人滿之患了。漢帝辦了這兩件大事,心中自覺泰然。終日便在各宮像穿花蝴蝶一般,真是說不盡朝朝寒食,夜夜元宵。況且身為天子,生殺之權由他,誰敢不拼命巴結,博個寵眷呢?誰知他的令坦國中,趙相貫高的仇人,忽然上書告變。漢帝閱畢,頓時大發雷霆,親寫一道詔書,付與衛士,命往趙國,速將趙王張敖、趙相貫高、趙午等人,一併拿來。

  究竟是件什麼事情呢?原來漢帝從前征討匈奴回朝,路經趙國的時候,曾將張敖謾駡一場。張敖倒還罷了,偏偏激動貫高。趙午二人,心下不平,竟起逆謀。他們二人,都已年當花甲,本是趙王張敖父執,平時好名使氣,到老愈橫。自見張敖為漢帝侮辱之後,互相私語,譏消張敖庸弱無能。一日,一同入見張敖,屏去左右,逼著張敖,使反漢帝。張敖當時聽了不禁大駭,且齧指見血,指天為盟,哪敢應允。

  二人見張敖不從,出而密商道:「我王忠厚,沒有膽量,原不怪他。惟我等身為大臣,應該抱君辱臣死之義,偏要出此一口惡氣,成則歸王,敗則歸我等自去領罪如何?」

  二人計議一定,便暗暗地差了刺客,候在柏人縣中。不料那時漢帝命不該絕,一入行宮,忽然心血來潮起來,其實那時那個刺客,早已隱身廁壁之中,只等漢帝熟睡,就要結果他的老命。偏偏漢帝似有神助,不宿即去,以致貫高、趙午所謀不成。

  這是已過之事,忽被貫趙二人的仇人探悉,便去密告。漢帝即差衛士,前來拿他們君臣三人。張敖不知其事,更叫冤枉,只得束手就綁。趙午膽小,自刎而亡。

  惟有貫高大怒道:「此事本我與趙午二人所為,我王毫不知情,趙午尋死,大不應該;我若再死,我王豈不是有口難分了麼!我本來說過敗則歸我自去領罪之語。現在只有一同到京,力替我王辯護,就是萬死,我也不辭。」

  當時還有幾個忠臣,也要跟了趙王同去,無奈衛士不准,那班忠臣,卻想出一個法子,自去髡鉗,假充趙王家奴,隨同入都。漢帝深惡張敖,也不與之見面,立即發交廷尉訊究。廷尉因見張敖是位國王,且有呂後暗中囑咐,自然另眼看待,使之別居一室,獨令貫高對簿。

  貫高朗聲道:「這件逆謀,全是我與趙午所為,與王無涉。」

  廷尉聽了,疑心貫高袒護趙王,不肯赴供,便用刑訊,貫高打得皮脫骨露,絕無他言。

  接連一訊、二訊、三訊,貫高情願受刑罰,只替趙王呼冤。廷尉覆命以鐵針燒紅,刺入貫高四肢,可憐貫高年邁蒼蒼,哪裡受得起如此嚴刑,一陣昏暈,痛死過去。及至蘇醒轉來,仍是咬定自己所為,不能冤屈趙王。廷尉沒法,只將貫高入獄,暫緩定獄。

  其時魯元公主,早已回來求他母親。呂後見了漢帝,竭力代張敖辯誣道:「張敖已為帝婿,決不肯再有逆謀,求你施恩將他赦出。」

  漢帝聽了,怒責呂後道:「張敖得了天下,難道還要少了你女兒活寶不成!」

  呂後無法只好暗去運動廷尉。

  廷尉一則要賣呂後人情,二則貫高一口自承,何必定去冤枉趙王,即去據實奏知漢帝。漢帝聽了,也不禁失聲道:「好一位硬漢,倒是張敖的忠臣!」

  又問群臣:「誰與貫高熟識?」

  後知中大夫泄公,與貫高同邑同窗,即命他去問出隱情。泄公來至獄中,看貫高通體鱗傷,不忍逼視,乃以私意軟化道:「汝何必硬保趙王,自受此苦!」

  貫高張國道:「君言錯矣!人生在世,誰不愛父母,戀妻子?今我自認首謀,必誅三族,我縱癡呆,亦不至此!不過趙王真不知情,我等卻曾與之提及,彼當時齧指見血,指天為誓。君不信,可驗趙王指上創痕,我如何肯去攀他?」

  泄公即以其言近報。漢帝始知張敖果未同謀,赦令出獄,複語泄公道:「貫高至死,尚不肯誣及其主,卻也難得,汝可再往獄中告之,趙王已釋,連他亦要赦罪了。」

  泄公遵諭,親至獄中,傳報聖意。貫高聞言,躍然起床道:「我王果真釋放了麼?」

  泄公道:「主上有命,還不僅赦趙王一人呢。」

  貫高不待泄公辭完,大喜道:「我的不肯即死者,乃是為的我王。

  今我王既已昭雪,我的責任已盡。「說著,扼吭竟死。泄公複報漢帝,漢帝也為惋惜,命厚葬之。又知趙王家奴,都是不畏死的忠臣,概授郡尉,以獎忠直。惟責趙王馭下無方,難膺重寄,降為宣平侯,改封代王如意為趙王,並把代地併入趙國,使代相陳豨守代,另任御史大夫周昌為趙相。正是:乳臭幼孩連投爵,惰癡愛妾尚爭儲。

  不知王母戚夫人滿意與否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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