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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回 即帝位侮辱人臣 分王封栽培子弟(2)


  漢帝發急道:「造反大事,怎好緩圖?」

  陳平道:「諸將之意若何?」

  漢帝道:「都請朕發兵征討。」

  陳平道:「諸將何以知他謀反呢?」

  漢帝道:「諸將見其舉動非常,故有此疑。」

  陳平道:「陛下現在所有將士,能夠敵得過他否?」

  漢帝道:「這倒沒有。」

  陳平道:「既然如此,哪好去征討他?所以臣說只好緩圖。」

  漢帝道:「卿最有謀,必須為朕想出一個萬全之計。」

  陳平躊躇半晌道:「古時天子巡狩,必大會諸侯。臣聞南方有一雲夢澤,陛下何妨傳旨出遊其地,遍召諸侯會集陳地。陳與楚鄰,那時韓信,自來進謁。只要一二武士,便可將他拿下。此計似較妥善。」

  漢帝聽了,連稱妙計,當下傳旨召集諸侯,會于雲夢。

  韓信自然不知是計,便想赴會。左右進諫道:「漢帝多嫉,大王還是不去的為妙。」

  韓信道:「孤並無一事可使漢帝見疑,惟有私留鐘離昧,或為漢帝見嫉。」

  說著,凝思一會兒,便把鐘離昧召至,吞吞吐吐說了幾句。鐘離昧已知其意,便恨恨地對他說道:「公莫非慮我居此,因而得罪漢帝麼?」

  韓信微點其頭。鐘離昧愈加大怒道:「爾系一個反復小人,恨我無眼,誤投至此!」

  說完,拔劍自刎,一靈往陰曹去事項羽去了。韓信一見鐘離昧自刎,不禁大喜。忙把他的首級割下,徑至陳地,等候漢帝。漢帝一日到了,駐下禦蹕。韓信欣然持了鐘離昧的首級,來見漢帝,可憐他連鐘離昧的首級尚未來得及呈出,已被漢帝命左右拿下!韓信既已被綁,方長歎一聲道:「果如人言:『狡兔死,走狗烹;飛鳥盡,良弓藏;敵國破,謀臣亡。』天下已定,我固當烹的了。」

  漢帝怒目視之道:「有人告汝謀反,故而把汝拿下。」

  韓信聽了,也不多辯,任其縛置後車。

  漢帝目的已達,何必再會諸侯。便傳諭諸侯,說是楚王謀叛,不及再遊雲夢,諸侯已起程者速回,未起程者作罷。自己帶了韓信急返洛陽,大夫田肯卻來進賀道:「陛下得了韓信,又治秦中。秦地居高臨下,譬如高屋建領,沛然莫禦。還有齊地,東有琅琊即墨的富饒,南有泰山的保障,西有黃河的限制,北有渤海的優處。

  東西兩秦,同一重要。陛下自都關中,秦地亦非親子親孫,不可使為齊王,遠望陛下審慎而行。」

  漢帝聽了,便知田肯明說秦齊地勢,暗救韓信,因此有悟,便笑語田肯道:「汝言有理,朕當依從!」

  田肯退下,漢帝跟著就是一道諭旨,赦免韓信,不過降為淮陰侯罷了。韓信雖蒙赦免,心中究竟怏怏不樂,只居府邸,托疾不朝。

  漢帝因已奪了他的權位,便也不去計較他禮儀。惟功臣尚未封賞,謀將往往爭功弄得聚訟不休。漢帝只得選出幾個人,封為列侯,以安眾心。那時所封的是:蕭何封酂侯。曹參封平陽侯。周勃封絳侯。樊噲封舞陽侯。

  酈商封曲周侯。夏侯嬰封汝陰侯。灌嬰封穎陰侯。傅寬封陽陵侯。靳歙封建武侯。王吸封清陽侯。薛歐封廣嚴侯。陳嬰封堂邑侯。周緤封信武侯。呂澤封周呂侯。

  呂釋之封建成侯。孔熙封蓼侯。陳賀封費侯。陳豨封陽夏侯。任敖封曲阿侯。周昌封汾陰侯。王陵封安國侯。

  這班總算功臣,封畢之後,還有張良、陳平二人,久參帷幄,功不掩于諸將。

  漢帝先將張良召入,使其自擇齊地三萬戶。

  張良答道:「臣曩在下邳避難,聞陛下起兵,乃至留邑相會,此是天意興漢,將巨授于陛下。陛下採用臣謀,臣乃始有微功,今但賜封留邑,願於已足。三萬戶便是非分,臣敢力辭。」

  漢帝喜其廉潔,即封張良留候,張良謝恩退出。漢帝又召陳平,因為陳平為戶牖鄉人,便封他為戶牖侯。陳平辭讓道:「臣得事陛下,累積微功,但不是臣的功勞,乞陛下另封他人。」

  漢帝不解道:「朕用先生奇謀,方能大定天下,何以不是先生的功勞呢?」

  陳平道:「臣當日若無魏無知,怎得能事陛下?」

  漢帝聽了,大喜道:「汝之為人,真可謂不忘本矣!」

  乃傳見魏無知,賜以千金,仍命陳平受封。陳平方與無知二人,一同謝恩而退。

  諸將見張良、陳平二人,並無戰功,也得封候,已不可解。

  又見蕭何安居關中,反封在列侯之首,而且食邑獨多,甚為不服。因即一同進見漢帝道:「臣等技堅執銳,用性命換來,不過得一侯位。蕭何並無汗馬功勞,何以恩賞逾眾?敢望陛下明示!」

  漢帝聽了,微笑道:「諸君亦知田獵之事麼?追殺獸兔,自然要靠獵狗,發縱調度,其實仍是獵夫。諸君攻城奪地,正與獵狗相類,無非幾隻走狗罷了。若蕭何呢,鎮守關中,源源接濟軍,發縱調度,儼如獵夫指使獵狗逐獸。諸君的有功,乃是功狗,蕭何的有功,乃是功人。況他舉族相隨,多至數十人之眾。他非但本人對朕有功,更把他的家族,助朕有功。試問諸君,能與數十家族隨聯麼?朕所以因此重賞蕭何,諸君勿疑!」

  諸將聽了,不敢再言,後來排置列侯位次,漢帝又欲把蕭何居首,諸將又進言道:「平陽侯曹參,衝鋒陷陣,功勞最大,應列首班。」

  漢帝正在沉吟,忽有一謁者鄂千秋,出班發議道:「平陽侯曹參雖有大功,不過一時之戰績,何能加於遣兵補缺,輸糧濟困,功垂萬世的蕭何丞相之上呢?以臣愚見,應以蕭何為首,曹參次之。」

  漢帝聽了,喜顧左右道:「鄂卿所言,的是公論,諸君休矣!」

  因即蕭何列首,並賜其劍履上殿,入朝不趨。

  一面又獎鄂千秋,說他知道進賢,應受上賞,乃加封鄂千秋為安平侯。諸將拗不過漢帝,只索作罷。

  漢帝又想起從前蕭何曾贐他當百錢五枚,現在自己貴為天子,應該特別酬報。

  便又加賞蕭何食邑二千戶,且封其父母兄弟十余人。更又想起田肯曾言應將子弟分封出去,鎮守四方,一想將軍劉賈,是朕從兄,可以首先加封。次兄仲與少弟交,乃是一父所生,亦該封他們的土地。於是劃分楚地為二國,以淮為界,淮東號為荊地,封劉賈為荊王,淮西仍楚舊稱,封劉交為楚王。代地自陳餘受戮後,久無王封,封劉仲為代王。齊有七十三縣,比較荊楚代三地尤大,特封庶長子肥為齊王,命曹參為齊相,佐肥而去。同姓四王,已分四國。惟從子信,未得封地,仍居櫟陽,太公恐怕漢帝失記,特為提及。漢帝憤言道:「兒何嘗失記,只因信母從前待兒刻薄,兒至今日,尚有餘恨。」

  太公默然。漢帝嗣見太公不愜,始封信為善頡侯。漢帝因記長嫂不肯分羹之事,故有此名。人稱漢帝豁達大度,真是拍皇帝馬屁的言語。

  一日漢帝獨坐南宮,臨窗閑眺。偶見多數武官打扮,聚坐沙灘,互相耳語,似乎有所商量。忙去召進張良,問他那班人究在何謀?張良脫口道:「乃在謀反。」

  漢帝愕然道:「為何謀反?」

  張良道:「陛下所封,皆是親故,旁人既沒封到,免不得就要疑懼。一有疑懼,謀反之事,自然隨之而來了。」

  漢帝大驚道:「這樣奈何?」

  張良道:「陛下試思平日對於何人,最為厭惡。即以所惡之人,賜以侯位,此事即平。」

  漢帝道:「朕平日最惡雍齒。因其曾舉豐鄉附人,至今心猶不忘其事,難道反去封他麼?」

  張良道:「陛下一封此人,余人皆安心不疑了。」

  漢帝乃封雍齒為什部侯。嗣後果然人皆悅服。漢帝又因居住洛陽已久,念及家眷,那時正值夏令。因命啟蹕前赴櫟陽,省視太公。太公見了漢帝,無非敘些天倫之樂。當下就有一個侍從太公的家令,問太公道:「皇帝即位已久,何以太公尚無封號?」

  太公道:「這些朝廷大典,我實未嘗學習,不封也罷。」

  家令道:「這倒不然,天下豈有無父之君的呢!我有一法,請太公試行之!」

  太公忙問何法?

  家令道:「皇帝究是天子,每日來拜太公,太公應報以禮節,讓我來教給太公一種禮節。」

  太公聽了,不知所云。正是:誰知失禮狂天子,不及知儀小侍臣。

  不知那個家令,究竟在教太公何種禮節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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