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歷史演義 > 漢宮二十八朝演義 | 上頁 下頁
第十四回 隔牆有耳面斥戚夫人 竊枕無聲魂飛安彩女(1)


  一座小小宮院,門外侍從寥寥,終日將門掩閉。左為綠密紅稀的樹林,鳥聲如鼓瑟琴,輕脆可聽。右為一灣小溪,碧水潺潺,清澄似鏡。溪內一群鵝鴨,自在遊行,若易朱漆宮門為數椽茅舍,一望而知是座鄉村人家,何嘗像個皇宮?此時漢帝便服來此,兩扇宮門,翕然而開。漢帝忽見門內有一位白髮老翁,葛衣布履,清潔無塵,手上持著一把小小掃帚,正在那兒掃地。及見漢帝進去,似乎掃得更加起勁,大有御駕光臨,蓬蓽生輝,掃徑以迎的意思。當下漢帝見了,十分詫異,慌忙前去扶住大公。太公道:「皇帝乃是天下之主,應為天下共仰。哪可為我一人,自亂天下法度的呢?」

  漢帝聽了,猛然醒悟,自知有失。因將太公親自扶至裡面,婉言細問太公,何以有此舉動。太公為人素來誠樸,不會說假,便直告道:「家令語我,天子至尊。為父雖為爾親生之父,究屬人臣。爾日日前來朝我,他教我應該擁蔧迎門,才算合禮。」

  漢帝聽了,也不多言,辭別回宮,即命內侍以黃金五百斤,賞給太公家令。一面使詞臣擬詔,尊大公為太上皇,訂定私朝禮節。太公至是,始得坐享尊榮,毋須擁蔧迎門了。誰知太公為人,喜朴不喜華,喜動不喜靜,從前鄉里逍遙,無拘無束慣了。自從做了太上皇之後,反受禮節縛束,頗覺無味。因此常常提及故鄉,似有東歸之意。

  漢帝略有所聞,又見太公樂少愁多,似有病容。於是仰體親心,暗命巧匠吳寬,馳往豐邑,將故鄉的田園屋宇,繪成圖樣,攜入櫟陽。就在附近的驪邑地方,照樣建築,縻籬茅舍,自成其村。複召豐邑許多父老,率同妻孥子侄,雜居新築的村中,以便太上皇于清晨暮夜,隨便往遊,得與舊日父老,雜坐談心,宛似故鄉風味。太上皇果然言笑自如,易愁為樂起來。漢帝又改驪邑為新豐,以垂紀念。這場舉動,總算是曲體親心的孝思。

  不佞對於漢帝,每多貶詞,惟有此事,不肯沒其孝思。

  漢帝做了這事,心裡也覺十分快樂。不料他的後宮裡頭,忽然後妃不和起來。

  原來呂後為人,最是量狹。初來的時候,她見後宮妃嬪,個個都是天仙一般的人物,自己照照鏡子,年增色衰,哪能與這班妖姬相比。不過那時她的丈夫,尚未得著天下,若是馬上吃起醋來,外觀未免不雅,因此只好暫時忍耐。

  又因漢帝最寵的那位薄妃,對於她很能恭順。非但不敢爭夕,每見漢帝要去幸她的時候,她必婉詞拒絕。有時還親自扶著聖駕,送往呂氏的宮中。呂氏雖有河東獅吼之威,她倒也未便發了出來。一住數月,尚無撚酸吃醋的事情鬧了出去。後來曹氏、戚氏到來,漢帝一概封為夫人。曹氏人甚婉靜,倒還罷了。只有那位戚夫人,相貌既已妖燒,風情更是嫵媚。漢帝對她本又特別寵愛,她為固寵起見自然對於漢帝格外獻媚起來。因此之故,便遭呂後妒嫉。

  這一天,漢帝適赴太上皇那兒省視,便不回宮午膳。呂後不知漢帝出宮,以為又在戚夫人房中取樂。午膳開出,未見漢帝進宮和她同食。她又任性,並不差遣宮娥出去打聽,她卻自己悄悄地來至威夫人宮外。戚夫人的宮娥,一見皇后駕臨,正想進去通報,要請戚夫人出來迎迓,呂後忙搖手示意,不准宮娥進去通信。她卻一個人,隱身窗外,把一隻眼睛從窗隙之中望內偷看。看見漢帝雖然不在房內,但已聽見戚夫人在對她兒子如意說道:「我兒呀!你此時年紀尚輕,應該好好讀書,以便異日幫同父皇辦理天下大事。」

  又聽得如意答道:「讀書固然要讀,幫同辦事,恐怕未必輪得到孩兒。」

  又聽得戚夫人複說道:「我兒此言差矣!同是你的父皇所生之子,怎的說出輪得到輪不到的說話。」

  呂氏聽至此地,頓時怒髮衝冠,一腳闖進房去,一屁股坐在漢帝平時所坐的那張禦椅之上,怒容滿面,一言不發。此時戚夫人尚未知道皇后已在窗外竊聽了半晌,忙一面怪她的宮娥,為何不來通報;一面忙去與呂後行禮道:「娘娘駕至,婢子未曾遠迎,失禮已極,娘娘何故似在生氣?」

  呂後不答。戚夫人方要再問,呂後忽地跳了起來,碎了她一口道:「你這賤婢,皇宮之內,哪似你那鄉村人家,不分上下,不知大小,我問你怎麼叫做幫同辦事?」

  說著,又冷笑一聲道:「這還了得麼?」

  此時的威夫人,一則初進皇宮,本也不諳什麼禮儀;二則自恃皇帝寵愛,打起枕上官司,未必就會失敗;三則人要廉恥,後宮粉黛既多,若被皇后如此淩辱,豈不被人看輕;四則幫同辦事那句說話,也不會錯。她因有這四層緣故,也不管呂後有國母的威權,便還嘴道:「娘娘不得無禮,開口罵人。我的說話,錯在哪兒?什麼叫做了得了不得的呢?」

  如意此時年紀雖小,倒甚知道禮節。他一見他的母親與他的嫡母娘娘一時口角起來,趕忙去向呂後下了一個半跪,又高拱他的小手,連拜連說道:「母后不必生氣,孩兒母親一時有了酒意,還望母后恕罪!」

  呂後還沒答言,薄夫人適過門前,聽見房內戚夫人在與娘娘鬥嘴,疾忙走入。先將呂後勸回宮去,又來勸慰戚夫人道:「戚娣怎的不能忍氣?無論如何,她總是一位正官娘娘,連萬歲也得讓她三分。我們身為侍姬,這些地方,就分出低賤來了。」

  說著,眼圈微紅,似有免死狐悲之感。戚夫人一進宮來,因見薄夫人性情柔順,舉止令人可親,便與她情投意合,宛似姊妹一般。此時聽見薄夫人勸她的說話,還不甚服氣道:「薄姊愛護妹子,自是好意。但妹子雖然初入深宮,未習禮儀。不過幼小時候,曾讀古史,後妃壞的是妲己、褒姒之類,賢的是娥皇女英等輩。只要有正宮,便有妃嬪。後之死在妃手的,也不可勝記。」

  戚夫人剛剛說至此處,薄夫人慌忙止住她道:「隔牆有耳,千萬留口!妹妹無心,聽者有意。不要弄得仇恨愈深,兩有不利的呢!」

  戚夫人聽了,方始不語。

  薄夫人又敷衍一會兒,便也自去。

  等得薄夫人走後,就有一個官娥,走來討好戚夫人道:「夫人知道皇后的歷史麼?」

  戚夫搖搖頭,答稱未知。那個官娥便悄悄地說道:「聽說萬歲爺當年在打天下的時候,家中沒人照料,便拜託現在那位辟陽侯審食其,索性長期住在家裡,經理家務。聽說那位審食其,卻生得面寵俊俏,性格溫柔。」

  那個宮娥說至此地,微微一笑,似乎表出不敢說下去的意思。此時戚夫人正聽得津津有味,見其神情,已知呂後必定不端。因要知道日後的醜事,定要那個宮娥詳細說出。那個官娥,本意來巴結戚夫人的,既要她講,自然大膽地講道:「皇后那時青春少艾,不甘獨宿,聽說便與審食其有了曖昧情事。此事外人皆知,不過那時的太上皇不知道罷了。」

  戚夫人聽了,也吃一驚道:「真有其事的麼?你不准在此地誣衊皇后。我雖與她爭論幾句,萬歲爺的顏面攸關,我願此話是個謠傳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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