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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第七十三回 伍員吹簫乞吳市 專諸進炙刺王僚(5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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專諸痛哭一場,收拾殯殮,葬於西門之外。謂其妻曰:「吾受公子大恩,所以不敢盡死者,為老母也。今老母已亡,吾將赴公子之急。我死,汝母子必蒙公子恩眷,勿為我牽掛。」 言畢,來見姬光,言母死之事。光十分不過意,安慰了一番。良久,然後複論及王僚之事。專諸曰:「公子盍設享以來吳王?王若肯來,事八九濟矣。」 光乃入見王僚曰:「有庖人從太湖來,新學炙魚,味甚鮮美,異於他炙。請王辱臨下舍而嘗之!」 王僚好的是魚炙,遂欣然許諾:「來日當過王兄府上,不必過費。」 光是夜預伏甲士於窟室之中,再命伍員暗約死士百人,在外接應。於是大張飲具。 次早,複請王僚。僚入宮,告其母曰:「公子光具酒相延,得無有他謀乎?」 母曰:「光心氣怏怏,常有愧恨之色,此番相請,諒無好意,何不辭之?」 僚曰:「辭則生隙;若嚴為之備,又何懼哉!」 於是被獏猊①之甲三重,陳設兵衛,自王宮起,直至光家之門,街衢皆滿,接連不斷。僚駕及門,光迎入拜見。既入席安坐,光侍坐於傍。僚之親戚近信,佈滿堂階。侍席力士百人,皆操長戟,帶利刀,不離王之左右。庖人獻饌,皆從庭下搜簡①更衣,然後漆行而前,十餘力士握劍夾之以進。庖人置饌,不敢仰視,複膝行而出。光獻觴致敬,忽作跛足,偽為痛苦之狀,乃前奏曰:「光足疾舉發,痛徹心髓,必用大帛纏緊,其痛方止。幸王寬坐須叟,容裹足便出。」 僚曰:「王兄請自方便。」 光一步一躓,入內潛進窟室中去了。少頃,專諸告進魚炙,搜簡如前。誰知這口魚腸短劍,已暗藏於魚腹之中。力士挾專諸膝行至於王前,用手擘魚以進,忽地抽出匕首,徑椎王僚之胸。手勢去得十分之重,直貫三層堅甲,透出背脊。王僚大叫一聲,登時氣絕。侍衛力士,一擁齊上,刀戟並舉,將專諸剁做肉泥,堂中大亂。姬光在窟室中知已成事,乃縱甲士殺出,兩下交鬥。這一邊知專諸得手,威加十倍,那一邊見王僚已亡,勢減三分。僚眾一半被殺,一半奔逃,其所設軍衛,俱被伍員引眾殺散。 奉姬光升車入朝,聚集群臣,將王僚背約自立之罪,宣佈國人明白:「今日非光貪位,實乃王僚之不義也。光權攝大位,待季子返國,仍當奉之。」 乃收拾王僚屍首,殯殮如禮。又厚葬專諸,封其子專毅為上卿。封伍員對行人之職,待以客禮而不臣。市吏被離舉薦伍員有功,亦升大夫之職。散財發粟,以賑窮民,國人安之。姬光心念慶忌在外,使善走者覘其歸期。姬光自率大兵,屯于江上以待之。慶忌中途聞變,即馳去。姬光乘駟馬追之,慶忌棄車而走,其行如飛,馬不能及。光命集矢射之。慶忌挽手接矢,無一中者。姬光知慶忌必不可得,乃誡西鄙嚴為之備,遂還吳國。又數日,季劄自晉歸,知王僚已死,徑往其墓,舉哀成服。姬光親詣墓所,以位讓之,曰:「此祖父諸叔之意也。」 季劄曰:「汝求而得之,又何讓為?苟國無廢祀,民無廢主,能立者即吾君矣。」 光不能強,乃即吳王之位,自號為闔閭。季劄退守臣位。此周敬王五年事也。劄恥爭國之事,老於延陵,終身不入吳國,不與吳事。時人高之。及季劄之死,葬於延陵,孔子親題其碑曰:「有吳延陵季子之墓。」 史臣有贊雲: 貪夫殉利,簞豆見色。《春秋》爭弑,不顧骨肉。孰如季子,始終讓國,堪愧僚光,無慚泰伯。 宋儒又論季劄辭國生亂,為賢名之玷。有詩雲: 只因一讓啟群爭,辜負前人次及情。 若使延陵成父志,蘇台麋鹿豈縱橫? 且說掩餘、燭庸困在潛城,日久救兵不至,正在躊躇脫身之計。忽聞姬光弑主奪位,二人放聲大哭,商議道:「光既行弑奪之事,必不相容。欲要投奔楚國,又恐楚不相信。正是『有家難奔,有國難投』,如何是好?」 燭庸曰:「目今困守於此,終無了期。且乘夜從僻路逃奔小國,以圖後舉。」 掩餘曰:「楚兵前後圍裹,如飛鳥入籠,焉能自脫?」 燭庸曰:「吾有一計,傳令兩寨將士,詐稱來日欲與楚兵交鋒,至夜半,與兄微服密走,楚兵不疑。」 掩餘然其言。兩寨將士秣馬蓐食,專候軍令佈陣。掩余與燭庸同心腹數人,扮作哨馬小軍,逃出本營。掩余投奔徐國,燭庸投奔鐘吾。及天明,兩寨皆不見其主將,士卒混亂,各搶船隻奔歸吳國。所棄甲兵無數,皆被郤宛水軍所獲。諸將欲乘吳之亂,遂伐吳國。郤宛曰:「彼乘我喪非義,吾奈何效之?」 乃與沈尹戍一同班師,獻吳俘。楚昭王以郤宛有功,以所獲甲兵之半賜之,每事諮訪,甚加敬禮。費無極忌之益深,乃生一計,欲害郤宛。畢竟費無極用何計策,且看下回分解。 〔①樵:打柴,汲:取水于井。樵汲之路:小路。 ①獏猊:獅皮。三重:三人。 ①簡:檢查。〕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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