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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三回 伍員吹簫乞吳市 專諸進炙刺王僚(4)


  伍員自恨不能及平王之身,報其仇怨,一連三夜無眠,心中想出一個計策來,謂姬光曰:「公子欲行大事,尚無間可乘耶?」

  光曰:「晝夜思之,未得其便。」

  員曰:「今楚王新歿,朝無良臣,公子何不奏過吳王,乘楚喪亂之中,發兵南伐,可以圖霸?」

  光曰:「倘遣吾為將,奈何?」

  員曰:「公子誤為墜車而得足疾者,王必不遣。然後薦掩餘、燭庸為將,更使公子慶忌結連鄭、衛,共攻楚國,此一網而除三翼,吳王之死在目下矣。」

  光又問曰:「三翼雖去,延陵季子在朝,見我行篡,能容我乎?」

  員曰:「吳晉方睦,再令季子使晉,以窺中原之釁。吳王好大而疏于計,必然聽從。待其遠使歸國,大位已定,豈能複訴廢立哉?」

  光不覺下拜曰:「孤之得子胥,乃天賜之!」

  次日,以乘喪伐楚之利,入言于王僚,僚欣然聽之。光曰:「此事某應效勞,奈因墜車損其足蒍,方就醫療,不能任勞。」

  僚曰:「然則何人可將?」

  光曰:「此大事,非至親信者,不可托也。王自擇之。」

  僚曰:「掩餘、燭庸可乎?」

  光曰:「得人矣。」

  光又曰:「向來晉、楚爭霸,吳為屬國。今晉既衰微,而楚複屢敗,諸侯離心,未有所歸,南北之政,將歸於東。若遣公子慶忌往收鄭、衛之兵,並力攻楚;而使延陵季子聘晉,以觀中原之釁;王簡練舟師,以擬其後,霸可成也。」

  王僚大喜,使掩餘、燭庸帥師伐楚,季劄聘于晉國,惟慶忌不遣。

  單說掩餘、燭庸引師二萬,水陸並進,圍楚潛邑。潛邑大夫堅守不出,使人入楚告急。時楚昭王新立,君幼臣讒,聞吳兵圍潛,舉朝慌急無措。公子申進曰:「吳人乘喪來伐,若不出兵迎敵,示之以弱,啟其深入之心。依臣愚見,速令左司馬沈尹戍率陸兵一萬救潛,再遣左尹郤宛率水軍一萬,從淮汭順流而下,截住吳兵之後,使他首尾受敵,吳將可坐而擒矣。」

  昭王大喜,遂用子西之計,調遣二將,水陸分道而行。

  卻說掩餘、燭庸正圍潛邑,諜者報:「救兵來到。」

  二將大驚,分兵一半圍城,一半迎敵。沈尹戍堅壁不戰,使人四下將樵①汲之路,俱用石子壘斷。二將大驚。探馬又報:「楚將郤宛引舟師從淮汭塞斷江口。」

  吳兵進退兩難,乃分作兩寨,為犄角之勢,與楚將相持,一面遣人入吳求救。姬光曰:「臣向者欲征鄭、衛之兵,正為此也。今日遣之,尚未為晚。」

  王僚乃使慶忌糾合鄭、衛。四公子俱調開去了。單留姬光在國。

  伍員乃謂光曰:「公子曾覓利匕首乎?欲用專諸,此其時矣。」

  光曰:「然。昔越王允常,使歐治子造劍五枚,獻其三枚于吳,一曰『湛廬』,二曰『磐郢』,三曰『魚腸』。『魚腸』。乃匕首也。形雖短狹,砍鐵如泥。先君以賜我,至今寶之,藏於床頭,以備非常。此劍連夜發光。意者神物欲自試,將飽王僚之血乎?」

  遂出劍與員觀之,員誇獎不已。即召專諸以劍付之。專諸不待開言,已知光意,慨然曰:「王信可殺也。二弟遠離,公子出使,彼孤立耳,無如我何。但死生之際,不敢自主,候稟過老母,方敢從命。」

  專諸歸視其母,不言而泣。母曰:「諸何悲之甚也?豈公子欲用汝耶?吾舉家受公子恩養,大德當報,忠孝豈能兩全?汝必亟往,勿以我為念!汝能成人之事,垂名後世,我死亦不朽矣。」

  專諸猶依依不捨。母曰:「吾思飲清泉,可於河下取之。」

  專諸奉命汲泉於河,比及回家,不見老母在堂,問其妻。妻對曰:「姑適言困倦,閉戶思臥,戒勿驚之。」

  專諸心疑,啟牖而入,老母自縊於床上矣。

  髯仙有詩雲:
  願子成名不惜身,肯將孝子換忠臣。
  世間盡為貪生誤,不及區區老婦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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